应社该不该禁?
该禁,至少此时该禁。
这些人无视朝局,只顾着自身利益,利用所掌握的舆论与朝廷唱反调,对政令说三道四甚至公开对抗。
别说这些人代表什么进步思想,民众觉醒,这都是扯淡。
也不能说是扯淡,觉醒是觉醒了,不过是士绅觉醒罢了。
‘故我之出而仕也,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吾以天下万民起见,非其道,即君以形声强我,未之敢从也。’
为天下!
为万民!
为了公心,即使皇帝强按着头皮咱也不屈服!
问题是,‘民’也分好多种的,种地的农民是民,做工的工人也是民,土豪劣绅还是民,他们是为哪些‘民’发声?
“夫使县令得私其百里之地,则县之人民皆其子民……,为子姓,则爱之而勿伤……。”
“自令言之,私也,自天子言之,所求乎治天下者,如是焉止亦。”
“故天下之私,天子之公也。”
天下太大,皇帝你也管不过来,不如将地方给大伙分一分得了。
让百里之地成为县令私人所有,则县里的百姓就成了县令私人的子民,县令必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子民。
等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这好像不是在为万民发声。
而且,分给谁也是问题啊!
所以,顾炎武又说了:“必用千里以内习其风土人情之人。”
“称职,进阶益禄,任之终生。”
“而子孙世世处焉。”
嗯,千里以内精通本地事务的人,这些人是谁,就不必细说了吧?
至少,种地的农夫做工的仆役是不会精通本地事务的!
还不知足。
要终身制,要世袭制——‘子孙世世处矣’!
这么一看,好像有些明白了,合着人家是为了士绅发声,万民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好像,这冠冕堂皇的理论下,其实是为了地主士绅的利益。
————
再看号称小东林的复社实际作为。
首领张溥自号‘天王’,私下更有‘江南小天子’的雅号,其把持科举史上留名。
明末周同谷有诗曰:
娄东月旦品时贤,杜谱门生有七千。
天子徒劳分座主,两闱名姓已成编。
下有注释:张溥有七千门生,科考座次都由他决定。
虽然理论上乡试会试是由皇帝派遣座主——主考官,但是在此之前谁中试,谁是第一名早已决定。
考官都是张溥的门生或者东林党人。
童生想要府试合格?明码标价,120两银子必不可少。
再者,一言不合,组织学子闹事驱逐异己。
“令门人制檄文……粘布衙署……各学沸然,甚至抬城隍神像,坐府署诅之。”
厉害,换了谁摊上这事,这官也当不下去喽!
其他的事就不细说了。
就这么一群混账,还想他们‘天下为公’?
不如去看母猪上树了!
——
朱由检沉思许久,除了应社别的暂时还不能动,也没法动。
总之,不是时候。
先考虑怎么安排温体仁。
既然主动投诚,又素有清廉之名,虽然这清廉水分很大,甚至朱由检怀疑大明官员究竟有没有清廉的官员都是个问题。
可至少比连清廉都称不上的人好点吧,自然要给他一个施展的平台。
放在朝堂上?
国之大事,无非兵与钱,兵是朱由检亲手抓,钱有郭允厚还算称职,日常工作有魏公公。
放朝堂上有点浪费。
略一考虑,漕运改革正好缺人主持。
而且温体仁在历史上就是以对数字敏锐著称,崇祯每每问起各种数据,这货张嘴就来从不含糊其辞,管漕运应该也能用其所长。
“先生所言,深合朕意。”朱由检赞道:“只是,这些事朕现在还不能做。”
温体仁早有预计,闻言也没有吃惊:“臣明白。”
这事牵涉太广,他也没指望皇帝见了奏疏就能拍板,之所以上疏,无非是作为进身之资罢了。
“朕有意请先生任漕运总督,先生意下如何?”
“臣必当竭心尽力。”
温体仁是十八个不愿意出京,以工部尚书去任漕运总督等于是平调甚至暗降了。
何况只有削尖脑袋往京师里钻的,不闻有大员想主动外放的。
只是,皇帝刚刚在科举中说出了推诿卸责的话,敢拒绝可是自找难看了。
“先生打算如何做?”
“臣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章程。”这可与他的预估差了老远,真没有腹案:“臣唯有以一片公心尽心竭力做好分内之事。
待到到任之后了解详情,再禀告陛下。”
朱由检很满意:“今年畿辅春旱,至今未雨,朕担心夏季还有旱情,若如此,则必须有足够的粮食救灾。
因此朕要先生必须保证粮食运输,谁敢阻扰严加惩办。
水师尚未编成,海船暂时会以在江南买粮北运为主,朕要你协助此事,务必保证有足够的粮食供应。
朕还要你逐步摸清漕运各方面的事情,如果可能,为漕军寻找一个安置的办法。
到任之后如果有为难之事,密奏于朕。”
漕运总督,驻地淮安,全称是‘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单听名字就知道任务繁杂。
具体说,督粮.漕运.运河治理.巡抚凤阳等府.提督运军.监察沿路官员,总之,与漕运沾边的他都能管。
朱由检又想了想,工部以后会被逐渐架空,也就剩下盖房修墓的功能了,没必要再增加个官:“工部尚书仍然由先生兼着,部务先由侍郎主持,先生再兼着右都御史。”
兼着御史是惯例,为了督抚管理下属给力。
“禁结社之事,先生回去就上个奏疏,朕会在先生离京前下旨。”
“臣遵旨。”
这本来就是他的进身之资,没什么好说的,答应就是。
漕军的事也不意外,大明百多年来围绕漕运多有争议,皇帝没有想法才怪了。
工部尚书还给他保留着,有事密奏,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次日一早温体仁就上疏,历数东林党与应社的种种有的没的恶行后,请求禁止结社结档。
朱由检当然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