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丽霞这姑娘真是懂事,要是他们哥几个都能娶上这样的媳妇就好了!”老魏听大力回来说丽霞没提任何要求,高兴地直夸丽霞好。
“你就知道想美事,能娶上一个这么懂事的媳妇我就知足!像你这样的懒货,就该让你遇上几个刁难的儿媳妇,也知道知道世道的艰难,也知道干活不使劲儿的后果。”大鹅一贯看不上老魏那种小眼薄皮、投机耍滑的样子。
“越是这样,咱们就越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应该尽咱们最大的努力!把东边这三间房子的墙壁都彻底刷白,纸窗户都换成玻璃的,地面都铺上清水的方砖,让屋子火亮新鲜的,也像是个新人的家。至于彩礼嘛,去年老李家儿子娶媳妇给了五百,咱们不能比这个少。”大鹅尽可能把事情往详细了打算。
“不能比这个少,那是多少呢?六百不比这个少,八百也不比这个少,一千更多,到底给多少吗?”老魏絮叨着问。
“那就给八百吧,六百虽说也说得过去,但咱们也不差这两百块钱!人家丽霞已经够仁义的了,咱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大鹅拍板说。
大力知道母亲虽然嘴上说不差这两百块钱,其实她心里是知道这两百块钱的重要作用的。两百块钱可以买几千块砖,盖一间房都快够用了;半亩地的小麦差不多也就卖两百块;两百块几乎是一家人全年的消费支出。平时精打细算的母亲不可能不在乎这两百块钱,她只是觉得为了儿子的幸福该咬牙时就得咬牙。
“一切就按妈说的办吧。”大力用简短的一句话把方案确定了下来,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婚事能顺利进行,往后好好努力,把欠大家的再都补上。
在准备婚礼之前,还有几件要处理的事。首先,院子里还堆积着刚刚收获下来的玉米,要赶紧包皮晾干才行,否则被玉米皮裹的时间过长玉米粒是要发霉的。
大力突然想起几年前交公粮时遇到的一件事,在公粮收购站排队交粮时,大力前面的一个小伙子刚过完称准备把粮食交手时,忽然被过称的工作人员拦下:“你等等,你这粮食好像有问题,别人一袋最多才八十斤,你这一袋比别人的小,反倒八十多斤?打开,把袋子打开,我要看看!”
那小伙明显有些紧张:“这,这都过完称了,还打开干什么啊?”
“让你打开你就打开,你不开我来开!”工作人员说着就自己动手把小伙子的粮食袋打开了,把手往粮食袋里搅了搅,随后抓出一把看了看、揉了揉,愤怒地朝那小伙子喊:“这就是你为国家种的粮啊,你就拿这种粮食来欺骗国家啊!你看看你的粮食里掺的都是什么啊?碎石子、土沫沫,你怎么不往里面放砖头啊!你给这粮食喷了几壶水啊?这都能攥出水来了!你这粮食不能要,拉回去!弄干净了再来!如果都像你这样,还拿什么去支援国家建设!”
那小伙被一顿教训后十分尴尬,狼狈地把粮食又拉回去了。这小伙也不一定就是故意要掺杂掺假,只是太懒散,懒得及早把粮食晒干,懒得把粮食筛选干净,胡乱收了就拿去应付差事了。
每年都有几户懒人家,粮食收回来就堆在家不管了,等到要交公粮时才赶紧剥皮挫粒,结果送到收购站时不是因为发霉变质,就是因为水分太大被拒回来,还得借粮或买粮来补上应交的公粮。
当然大力家绝对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每年剥了皮的玉米都会被赶紧吊到屋顶上晾晒起来,趁着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把粮食尽快晒干。
除了家里,庄稼地里也不能忘,收完玉米以后过不了十多天就要播种冬小麦了,这是一项十分艰巨和重要的任务,直接决定着来年的收成,通常这件事情都是由大力来安排。
“妈,你就负责家里这堆玉米的剥皮,今年家里人少,就不上房晾晒了,剥好了直接在院子里晒干就行了,万一天气不好也来得及遮盖。我爸负责照管菜地里的菜,白菜要注意除虫,别一冬要吃的菜都让虫子吃了去;韭菜差不多可以浇浇水施点肥了,霜冻之前可以再收割一茬。我负责播种冬小麦这块的事,等我这边忙完了再接应你们。”大力一一安排好每个人的工作。
大力的任务是最艰巨的,首先趁着土地还很潮湿,得赶快拔去留在土里的玉米根茬,接着还要把土地重新翻耕一遍,才能播撒麦籽。
大力早早来到庄稼地里,许多秋收早的人家早都把土地整理好了,就等着耕地机来翻耕土地了。翻耕土地是个重活,不可能靠人力,就是靠畜力也不行,几亩地如果全让牲口拉犁耕,牲口也受不了,只能依靠机械。
可是大力他们整个村子只有两台耕地机,要用的人家都需要提前排队,两台耕地机这几天要全天候工作,几个驾驶员轮班驾驶,做到人歇机器不歇。有些人家可能会被安排到夜间,大力这次就被排到了夜里。
大力吃过晚饭后就到庄稼地里等着去了,耕地机的车头就是一台拖拉机的机头,后面拖着铁犁,铁犁在拖拉机机头的牵引下把新鲜的泥土从下层翻到上层来,一股包含着生物腐殖质的泥土气息也随之跟着翻出地表。大力要紧盯着上一家,一旦上家耕完,他就得赶紧把耕地机引到自家地里,不然就会被后面的人家挤掉,只能再重新排号。
由于排队的事经常引发纠纷,甚至是斗架。这不大力在地头等着的时候,就听见对面那片地里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叫骂声,大力借助手电筒的照射,看见对面挤了不少人,人头攒动。大力心想大半夜的这是闹什么呢,便小跑过去。
跑过来一看,一圈人围着两个人,这两人正在泥地里抱着打滚呢,不断地撕打着踢踹着,浑身都滚满了泥土。大力一看一群人大晚上在野地里打架看热闹,觉得他们真是太无聊、太气人了。
大力推开人群走上前,试图把泥地里的两个人拉开,但这俩人还互相不依不饶的,你拉我一下,我踢你一下,没完没了似的。大力大声喊道:“大晚上没事干了是吧,没事干了就回家抱媳妇睡觉去,跑这儿抱个男的有什么意思!”
大力一句话把围观的人都逗笑了,大家也便七嘴八舌的来劝架。
“谁让他卡我的当儿呢,本来是我先说好的,他倒先把机子弄到他家地里去了!”其中一人气哄哄地喊到。
“你不来,我不就先耕了吗,难道让机子停着等你啊?”另一个也不服气地说。
“有话好好说吗,谁先谁后不都一样吗!”众人里有人劝道。
“怎么会一样呢?谁先耕完了,谁就可以先回去睡觉了,谁愿意在这等一宿啊!”那两个人仍旧不相让。
这两家这么一闹,原本工作着的耕地机也停下来了,拖拉机手坐在驾驶座上抽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个能歇会儿的机会。
“你们再不决定,我可要去给别家耕了啊!这后面还有好多家等着呢!”拖拉机手抽完烟后见这俩人还纠缠不清,便有些不耐烦了。
“机子在谁家地里就先给谁耕吧,机子拉出去再拉回来不嫌费事嘛!有打架的时间地都耕好了!这家后面本来是轮到我了,我让给你们先耕,你们耕完了都回去睡觉,我在这等一宿!”大力主动发扬风格说。
这样一场纠纷才算解决,等到大力家的几亩地被耕完,天都要亮了。大力瞌睡迷糊地回到家时,母亲大鹅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剥玉米皮呢,大力示意母亲他需要先睡一会儿,便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