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凤在二和家点完卯,挣够势后,又回自己家去闹。自从被陆凤抓住现行之后,老陆就犯下了心病。
一是由于被自己的女儿发现了那么不堪的一幕,颜面上实在是过不去,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致使心情忧郁憋闷。
二是陆凤总拿这件事要挟他,自从那次要挟得逞之后,陆凤更是变本加厉,动不动就提这要那,老陆稍有反对,陆凤便拿出这副杀手锏,有时明知陆凤的要求实在过份,但碍于有把柄在她手里,也不得不答应,以至于陆凤更加嚣张跋扈、蛮横无理,老陆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把对陆凤的恨转化成对自己的恨。
三是由喜兰的出走引发,老陆觉得自己这张老脸丢也就丢了,可是喜兰还这么年轻,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她将来还怎么做人?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喜兰,正在他为此担忧时,陆凤又把在赵家门上挂破鞋的事情告诉了他,老赵一听简直要气炸了,奈何也不敢因为这件事情去教训陆凤,只能对陆凤更气,对自己更狠,对喜兰更欠。到后来又听说喜兰离家出走,他心里想着一个单身女子孤身在外会如何艰险,便又添一层担心和忧愁。
愁丝烦絮让老陆的心境和身体都变得大不如前,对厂里的事务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费心了,除了必要的事项外,大部分任务都分给其他同事去做了。
老陆这一放手,真是遂了好多人的心,尤其是老王之类的人。一直以来他们就抱怨老陆集权专断、贪公吝下,老陆的突然病倒和退权真是让他们拍手称赞。各个都像解了缰绳的野马似的,纪律全无、迟到早退、请假旷工、一团乱糟。
工厂里的乱象也让老陆头疼,但是身心憔悴的他也无力应对。更有一种原因是,自从他和喜兰的事被陆凤发现之后,就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加上以前早就有的风言风语,让老陆很是心虚,觉得所有人都在用鄙夷的眼光看他,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后嘲骂他。这让他再也拿不起以前的威势来管理别人了,甚至在员工面前正常的布置任务都觉得底气不足。所以对厂里的工作能推就推,对员工的表现也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
这天老陆正在家里修养,陆凤和二和回来了,老陆一看见陆凤就不由得紧张起来,为了避免陆凤又来找麻烦,老陆赶紧装作睡着了。
陆凤一进屋就喊:“我回来了,今天腊八节,咱家煮腊八粥了吗?”
老陆媳妇迎了出来,压低声音说:“小点儿声,你爸还没醒呢,腊八粥我已经熬好了,一会儿盛给你们。”
陆凤和二和一边跺着脚搓着手取暖,一边等她母亲给她们端粥过来。二和一边等粥,一边朝屋里看,想确认一下老陆是否醒了,稍稍地对陆凤说:“一会儿怎么对你爸说啊?你可想好了啊?万一他不答应咱们怎么办啊?”
陆凤斜了二和一眼说:“瞧把你吓的,一会儿我来说,他不敢不答应!”
二和听到陆凤这么说心里暗暗偷笑,每次他的馊主意陆凤都能帮他实现,想必这次也能。
陆凤妈把几碗热腾腾的八宝粥端了进来,一碗一碗地给他们摆上,还准备了几样小菜,为了照顾陆凤的身体,陆凤妈给她又煮了好几个鸡蛋。一边摆设一边嘱咐陆凤多吃点,溺爱心疼的心比那八宝粥还粘稠。
陆凤拿起来就开始大吃,一点儿也不理会她母亲的一番好意,只顾自己一个人享用,倒是二和说了句客套话:“婶子你也坐下吃吧!”
陆凤妈是爱屋及乌的人,见陆凤既然选了二和,她自己也便对二和喜欢了起来,见二和又这么客气,就更喜欢了,心说:“这二和也算是个不错的小伙嘛,也知道些礼数,将来再好好调教一下,应该会是个好姑爷的。”
二和见老陆迟迟不出来,便假意问道:“叔叔怎么这会儿还没起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老陆媳妇见姑爷这么关心老丈人更是高兴,便说:“你叔叔这几天可能是感冒了,身子有点不舒服,我让他在家多休息几天。今天下雪天冷,我就没敢叫醒他,让他多睡会儿吧。”
二和听了也不好说什么,陆凤则急迫地说:“别老睡啊,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和他说呢,你一会儿赶紧叫醒我爸吧!”
老陆媳妇问:“有什么事这么急啊,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吧?等你爸醒了再说不行吗?”
陆凤一副等不及的样子说:“这事是挺急的,是关于我和二和结婚的事,赶紧商量好了,我们好办下面的事。”
老陆媳妇安慰陆凤说:“你急什么啊,你爸既然都答应了你们的婚事,那就慢慢来,也和二和家里商量商量啊。”
陆凤不等她妈说完就生气地说:“跟他家商量什么啊,这不是他们家娶媳妇,是咱们家娶姑爷,和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还等着咱们八抬大轿去抬他们的儿子呢!”
老陆媳妇听得一头雾水,便问二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没跟你家里说和陆凤结婚的事吗?”
二和假装惭愧地说:“说是说了,但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本来日子过得就紧,而且我大哥已经订好了明年开春结婚,所以家里肯定就顾不上我和陆凤这头了。”
老陆媳妇听完很不高兴:“怎么你大哥结婚顾得上,你结婚就顾不上了呢?”
二和回说:“我大哥结婚是早就预订好了的事,我和陆凤的事太突然了,我家里实在是安排不过来。”
老陆媳妇又问:“安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二和只得低着头说:“就是不给安排了,让我和陆凤自己看着办。”
老陆媳妇这时也按耐不住火气了:“你们家长太不像话了,这么不负责任,儿子娶媳妇居然什么都不管?我看不是你们家穷,是你们家故意欺负我姑娘!看我姑娘现在这个样子,认定了我姑娘非你们家不嫁了,就来趁火打劫!告诉你们别把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做人是讲因果报应的,你们现在这样做,以后会后悔的!”
老陆媳妇说着都要掉眼泪了,不知道是心疼姑娘,还是可恨二和家,或者两者皆有。
二和知自己理亏,又知自己心里的主意,便故意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陆凤看着委屈的母亲和穷酸的二和,知道她们两个都不是解决问题的人,便说道:“都别说了,指望他们家是不行的,穷酸烂的家能给安排出什么,他们想安排我还不让他们安排呢!”
老陆媳妇看女儿心里早有准备,便问:“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陆凤咽了一口饭后说:“不是刚才说了吗,就当是咱们家娶姑爷,那就一切由咱们家来安排呗!”
老陆媳妇忙问:“你这么安排跟你爸说了吗,这得让他做主啊!”
陆凤便说:“我这不回来就是和我爸说这事的嘛,他怎么到现在还没起来啊,你去看看他醒了没,赶紧把这事给我们定下来。”
老陆媳妇知道二和家是铁了心不管这事的,陆凤也是想好了自己的办法,她自己也没什么主意,所以什么也没说,便进屋去找老陆了。
老陆在里屋把外面的事情都听见了,见陆凤妈进来他便坐了起来,用手势制止了刚要说话的陆凤妈,气息沉沉地说:“别说了,我都听见了,咱们陆凤太傻了,早就落入他们设好的圈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老陆媳妇抹抹眼泪说:“姑娘傻,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摆布啊,我找老魏家去,看他们有脸说出什么也不管吗?”
老陆说:“别去生这个气去了,那二和是故意不让他们家管的,陆凤现在什么都听魏二和的。”
老陆媳妇便问:“陆凤是糊涂才听了二和的,咱们得帮她看明白了啊,不能由着他们来啊。不行就不嫁了,干嘛非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啊?”
老陆叹口气说:“来不及了,挽回不了了。”
老陆媳妇反倒安慰老陆说:“有什么来不及的,不就是陆凤怀孕了吗,大不了不要这孩子了,也不能看着咱们闺女越陷越深啊?”
老陆只冷冷地说了句:“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别人管不了!”
老陆媳妇着急地说:“你怎么这么说呢,以前闺女什么事你都管得那么严,怎么现在到关键的婚姻大事上你却不管了呢?”
老陆反问说:“可哪次她听我的了,不都是最后由着她自己来了吗?”
老陆媳妇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听陆凤在外屋喊:“妈,我爸醒了吗,醒了就出来吧,我有事和他说。”
老陆只得歪歪斜斜地起来,被老陆媳妇搀扶着来到外屋,老陆一看见陆凤和二和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羞愧、憎恨、厌烦,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老陆默默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也不看陆凤她们,只等着陆凤开口。
陆凤则毫不客气地说:“爸,我今天给你说三件事,这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老陆仍旧不说话,只是低头听着。
陆凤见状便继续说下去:“第一,我和二和的婚事由咱们家来办,主要包括装饰新房、置办酒席,以后咱们家的那套老宅子就是我和二和的了,我们结婚后就住在那里。第二,我现在身体不太方便了,以后销售业务上的事就不能跟着跑了,我决定把我这个位置让给二和,以后就把二和调到咱们厂里销售部。第三,以后我们独立过日子,我们的事你们都不用管,过好过坏是我们自己的事,别老像管小孩似的管我们。”
老陆听着陆凤一条一条地说完,一下就听出了这些肯定是二和的主意,按陆凤那马马虎虎的性格,不可能一条一条说得这么清楚,而且每一条的目的都很明确,陆凤是断想不出这些来的。
老陆明白每一条他都不应该答应,第一条于这个家不利,第二条于厂子不利,第三条于陆凤不利。老陆很想跟陆凤讲明白这些利害关系,但无奈陆凤的性格是听不进这些劝告的,万一把陆凤激怒了,她再当着陆凤妈的面把他那不堪的事情讲出来,岂不把事情闹得更严重。
老陆想现在先不能和陆凤硬碰硬,即便不答应她,也不能明确否决她。哪怕是先缓一缓,等没人的时候再单独和她谈谈也行。正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突然外面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和喊声:“陆厂长在家吗?不好了,厂子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