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静在老三和袁菲菲两个人之间犹豫不定,或许她需要听一听其他老师和同学的意见。艳静决定在下周开一个入党积极分子评选会,由集体来决定,这样比较公平,也可以免去她左右为难的处境。
评选会的每一个流程都严格执行公平的原则,艳静为了不表示偏倚,放弃了自己那份投票权。最后评选会的结果也很公平:老三和袁菲菲获得了相同的票数。
事情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艳静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忽然袁菲菲站起来说:“入党积极分子的评选当然是要选择那些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的同志,可有些人是假积极,他们连入党申请书都不是自己写的,试问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入党积极分子呢?他们连对党组织最基本的真心都没有,还谈什么为组织服务、为组织贡献啊?”
艳静和老三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谁,老三顿时觉得满脸火辣,还没等同学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站起来快速离开了会议室。
艳静冲袁菲菲说:“没有证据不要乱讲啊!”
袁菲菲反驳说:“还用找证据吗,证据就在某些人的心里,如果一个人不能对自己的心坦白,还有什么资格做共产党员啊?”
艳静也被噎得无话可说,便宣布散会,他日再行决定。
艳静找到老三,老三正坐在操场观众席的最上面一排发呆呢。
每次遇到烦心事,老三都会跑来这里,虽然他不爱运动,但看着别人在绿茵场奔跑也是一种享受,一种放松,就像在图书馆里从别人的故事里寻找安慰和鼓励一样。他把自己也想象成在赛场上挥汗拼搏的运动员,甚至把自己想象成在战场上驰骋的英雄。
想象似乎是老三最擅长也最喜爱的事情,也许是现实的局限太多,所以才把实现不了的事情都放到想象里去,在想象的世界里他可以任意丰富自己的人生,任意定义自己的角色,任意铺展自己的未来。
老三站在操场的最高点上,整个操场一览无余,他感觉自己就像最高谋略家一样在审视下面每个人的战术:
那个人怎么会那么踢呢,明知道前面没人接应还要硬闯,结果把球丢了,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
那个人怎么了嘛,明明球都离球门这么近了,就是不敢射门,非要再传给别人,典型的遇事怕担责;
那守门员怎么回事啊,站在那里都懒得动,真觉得球就进不了吗?怎么样,杀了你个措手不及吧,典型的机会主义。
老三正在一个人观战指挥的时候,艳静坐到了他旁边,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怎么也不为自己证明一下?”
老三说:“证明什么,本来就不是我写的嘛,难道要我说谎啊?”
艳静说:“你最起码解释一下啊,向大家表明你的态度,你这样一言不发地走出来让大家日后还怎么支持你啊?”
老三说:“如果大家不支持我,那就说明我做得还不够好,而不是因为我说了什么。难道我给大家唱首歌,大家就直接选我了?”
艳静笑笑说:“你如果能给大家唱首歌那倒好了,我多希望你能回到以前那个积极欢快的样子,还记得我们一起参加运动会的事吗?那时候你多开朗啊,怎么就因为那么点小事而改变了人生态度呢?”
“倒不完全是因为那件事,那件事过去后我就忘了。我只是渐渐地发现过去的自己太幼稚太肤浅了,现在想让自己变得深刻一点,学会看事物的本质,而不是只浮于表象。就拿入党来说吧,入党不就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他人吗,如果我有心做个好人,又何必非要以党员的身份呢?”
艳静觉得老三这次不是在耍小脾气,他确实是在思想深处发生了一些改变,而这种改变不是简单地意气用事,而是一种成熟的思考。
艳静觉得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底气去阻止别人的这种改变,哪怕这种改变在形式上并不符合潮流。我们无法说这种改变是错的,相反它却引导我们去反思我们极尽心思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马上就要迎接新年了,学校里的活动又多了起来,自然又是袁菲菲最忙活的时候。各种晚会和比赛,她即是组织者又是主持人,台上台下忙个不停。
这天袁菲菲正在活动中心参加元旦晚会的彩排,艳静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穿过人群,跑上台去,拉着袁菲菲就往外走。
袁菲菲惊讶和恼怒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啊,没看见我在彩排吗?”
艳静也不听袁菲菲说,直拉着她往外走,艳静的力气大,屋里人又多,袁菲菲不得不跟着艳静走。
出了活动中心,袁菲菲才找到机会把艳静甩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别耽误我的正事!”
艳静喘口气说:“跟这事比起来,你的那些事都不叫事!”
袁菲菲不耐烦地问:“什么事你就快说啊!”
艳静狠狠地盯着袁菲菲说:“张鹏自杀了!”
袁菲菲好像听错了似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艳静重复了一遍:“张鹏自杀了!”
袁菲菲这才听明白了,惊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才问:“那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艳静阴冷地说:“人走了!尸体还在宿舍里。”
袁菲菲吓得倒退了一步,这是艳静第一次看到袁菲菲流露出一点悲伤和震惊。她期待袁菲菲能再多一点伤痛、多一点愧疚,这样她至少还能相信人不是无情的动物。
袁菲菲站稳之后问的却是:“学校怎么来处理他的尸体?”
艳静没想到袁菲菲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便给出了程序性的回答:“学校当然不能随便处理了,已经报案了,由公安部门来处理。”
袁菲菲似乎恢复了平静,说:“既然这样,那就由公安部门来处理吧。”
艳静不知道袁菲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等着袁菲菲再问问与张鹏自杀有关的事情,可是袁菲菲却不再说一句话。
艳静沉不住气了,责问道:“你就不想问问他为什么自杀?你就不想再看他最后一面吗?”
没想到袁菲菲摇摇头说:“不,我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看。既然他已经走了,就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了断了,还有什么可再问再看的呢。”
艳静算是彻底对袁菲菲失望了,她用力地拉起袁菲菲地手就跑。她要让袁菲菲亲眼去看看张鹏的尸体,要让她好好记住这悲惨的景象,最好是让她亲眼看看那张惨白恐怖的脸和那具残破的躯体,要让她深深地被刺痛。
虽然这很残忍,可是对于这样一颗冰冷的心,还讲什么人道呢?就该用惨烈烈的事实和画面来狠狠地教训和感化一下这颗冰冷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