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钧心中委屈,面上却不露分毫,眼巴巴的看着鸡腿被柳安三两口吃下,还吮了吮骨头,一点儿肉都没剩下。
不由得仰天怅惘,惆怅问道:“那宋德正能不能请来他五叔啊,要是不来咱们就吃饭吧......”
“再等等,宋德正这人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想必不会让咱们失望。”
柳安一屁股坐下,看着那少了一只腿的鸡,觉得有些不大美观,便伸手将它另一只腿撕下,递给杨钧笑道:“老爷,吃!”
诱人的香气打鼻尖飘过,杨钧吞了几口唾沫,最终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语,接过鸡腿就迫不及待的要吃下,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柳先生,杨老爷!我把我五叔带来了!”
宋德正笑着从院外走来,杨钧连忙把鸡腿放到桌子上,和柳安起身迎接。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五叔宋应文,去岁蒙圣上开恩科考了秀才,现在在村子里教孩子蒙学,五叔,这两位便是杨老爷和柳先生。”宋应文笑着说道。
“在下宋应文,见过杨老爷,柳先生!”宋应文对着两人拱手一拜。
“好好,既然来了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快来坐。”杨钧笑道。
将杨来和洪峰一起叫上,六人坐到桌前,宋应文见桌子上放着一只鸡腿,好奇道:“咦,这怎么还有一只鸡腿?”
“哦,那个,是落了灰,脏了,吃不得啊!”
杨钧声音猛地放大又降低,身体中好似被人抽走了气力,略有些悲伤的看着那宋应文津津有味的吃着鸡腿。
“要不说是老爷,这鸡腿掉点儿灰都不要了,没事,杨老爷不必担心,在下虽是秀才,可也是从黄土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身体结实着呢!一点儿灰不碍事!”宋应文还以为杨钧是在担心他,心中感动,手上动作可是不慢,虽比起柳安来说矜持许多,却也是狼吞虎咽的将鸡腿吃下。
等到那宋应文吃完鸡腿擦擦嘴后,柳安给他夹了菜,笑着问道:“应文啊,平时在村子里过的怎么样啊?”
“多谢柳先生关心,在下日子...唉,一言难尽啊!”宋应文没那么深的心机,只当柳安是在关心他。
“没事,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好吧!既然柳先生想听,那在下就跟您们说道说道。”宋应文双手撑着腿,将身子直起前倾,看着一桌子的菜肴感慨道:“不是在下抱怨,这教个学生能有多大的油水呢?在下又不事农,我爹他老人家平日里也会支持几分,可这日子过的是如清汤寡水,寡淡无味啊!”
“哦?按理说,这秀才功名应是可以免去几亩佃租啊?”
“唉,那几亩地能有多少收益?我爹的田便是挂在我名下,遇上丰年还能混一口饱饭,可若是年景不好,便是吃糠喝稀也是常有的事情。”
几杯酒下肚,没怎么喝过酒的宋应文便晕乎乎的开了话匣子:“我这秀才,当得属实窝囊,没有银子,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凭着读了几年书给孩子们蒙蒙学,平日里没有固定的收入,全靠村民们帮助,若村子里就我一个秀才还好,至少还能受人尊敬不是?可去岁我中了童生,村子里还有两个举人,便无人瞧得上我了。”
想不到小小牌坊村卧虎藏龙,百户人家中竟连出高中之人,柳安有些意外的说道:“两个举人?”
“是啊,便是与我同辈的那宋家两兄弟,一个叫宋应星,一个叫宋应庆,叔祖宋和庆在南昌府开办了一家私塾,他们便是在其中读书才考中了功名,村子中其他乡亲们的地也都挂在他们的名下。”
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却没有抓住,柳安只好作罢,继续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日子过的如此清贫,不过也是好事,都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吗,老夫看你就是个好苗子,日后定有大为。”
宋应文苦笑了一下:“多谢柳先生抬举,可这哪是什么好事啊,在下那内人凶得很,在家中也是经常恶言相向,嫌弃小人没有本事,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苦不堪言啊!”
柳安看了杨钧一眼,可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只烧鸡,心思根本没放在宋应文身上,只好转头对宋应文笑道:“现在苦,不代表以后苦,我们老爷现在便有一桩大机缘欲交给你,如果你做的好,事后还有重赏。”
一张百两面额的宝钞推倒了宋应文面前,宋应文忙不失地的收进袖中,起身对柳安和杨钧一拜,说道:“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知你爹手中有北面荒山的地契?”
“知道!”
“我们老爷欲租下那座山,可你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你如果能说服你爹,这事情就算办成了。”柳安手指点了点桌子,眯着眼说道。
“柳先生有所不知,我爹他不租那座山是有原因的,当年我娘十月怀胎就要临产之时,我爹从南昌府请来了产婆,那产婆说房中需要火盆,当时正值寒冬,家里的木柴都烧的差不多了,我爹便想起了那荒山上的黑石燃烧起来煞是持久,而家中正好放着几块,匆忙之中便拿出来用,可点燃之后冒出了滚滚浓烟,熏得那产婆眼鼻流泪,我娘她又到了接生的关键时刻,再去找火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将我生了出来,感了风寒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每日都要喝药,没几年便去世了。”
“所以我爹他对那荒山是痛恨无比,尤其是那黑石,更是谈之色变,避如蛇蝎,不允许旁人在他面前说起那黑石,他当初还发誓,说绝对不会再让人受那黑石的毒害,所以才无论如何也不租出荒山的。”宋应文叹道。
事出有因,那宋青不知道煤炭的使用方法,恐怕那浓烟滚滚也是因为用了泡过水的煤炭导致的,倒也是个可怜人,柳安笑不出来,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这样啊……虽然很惋惜,但那荒山还是要租的,而且我们租下之后,便会雇佣村子里的汉子为工人,每人每月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