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朱由校忽然凝起眉头苦思,身边一心思通敏的内监上前悄声说道:“陛下,前些日子您还吃了呢!就是那红红的,其内发黄的果子!”
朱由校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叫道:“哦哦哦!朕想起来了,却有此物,此物朕吃过,不需水煮,仅略微烤制便香甜可口,极为饱腹,足可当口粮食用。”
“可此物京中没有啊,是福州那边进贡了少许,柳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
柳安咧嘴一条,他早料到朱由校会有此一问,如何对答早就成竹在胸:“陛下莫非是忘了臣从杭州府来吗?杭州府距离泉州不过十日不到的路程,这番薯臣自然是见过的。而且钦天监监副徐光启,他年轻时游历大江南北,见识颇广,正在编撰一本书,名为农政全书,上面便记载了番薯此物。”
“哦?此人倒是个人才”朱由校眯起眼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说出升任徐光启的话,而是问道:“可此物再耐旱,也不能滴水不用吧!陕西大旱,自当河湖枯涸,百姓们没有水,如何耕种?”
“只要时候一到,自然水到渠成。”柳安就像那庙里念经的和尚般,跟朱由校打起了哑迷,这一说朱由校心里就跟猫抓了一般瘙痒难耐,急忙问道:“哎哟,柳先生嘞,您跟朕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您就把方法跟朕说罢!”
柳安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话,说出来就不灵了,如果陛下真的心急,臣再给陛下献一计。”
“番薯可以让陕西周围几个不干旱的州府一同播种,这样一来,凭借番薯的亩产,就算是陕西没有水可用也能无虞。再者,这番薯的叶子用来喂豚可是再适合不过了,用番薯叶喂大的豚,其斤两普遍比野菜要厚重许多,这番薯一物两用,一年两熟,困扰大明许久的粮食问题因此物可缓解许多。”
“还有一物,其产量比之番薯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食用起来极为美味,配合上番薯,大明则再不需担心遇上灾年百姓无粮可吃,流民四起了。”
对柳安的见解,朱由校有些麻木了,喉咙轻轻蠕动,心中暗道莫非困扰大明两百年的问题就要在朕这一代解决了吗?就算将来到了地下见列祖列宗自己也能拍着胸脯向他们炫耀自己的功绩。舔了舔因紧张而发干的嘴唇,朱由校带起一丝渴望问道:“此之何物?”
“说起来,此物陛下应也吃过,名为土芋,也叫土豆,称黄独也可,蔓生叶如豆,根圆如鸡卵,内白皮黄,煮食、蒸食亦可,洗净后洁白如玉。其可用于山地种植,土地贫瘠长势依旧喜人。”
“土豆辅以番薯,养豚蓄粮,支撑边镇,则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任宵小之徒再如何嚣张,也不过秋后蚱蜢,反手间即可镇压。”
“陛下,治国便是治民,民定则国安,现今朝廷赋税皆取之于民,导致怨声载道,何不趁此国库充盈之际,免去各州税赋,广发良种丰实缸槽,安民生息,如此,则天下必定,四海皆安,万邦臣服,扬我大明之威啊。”
朱由校听得身体颤抖,脸颊微微涨红,深吸两口气说道:“先生,先生所言,可当真?”
柳安深深弯腰道:“但有虚言,请陛下斩臣头颅以儆效尤。”
忽然有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将自己扶起,柳安抬头看到朱由校正感动的握住自己的手,神色极为复杂:“先生的话,朕怎能不信呢?先生就像是朕的明月,在朕最迷茫的时候为朕照亮前途,得先生所助,朕除掉了朝堂奸佞,国库丰盈才有了现今的状态,如先生此计真的能一举解决粮食的问题,当除了朕的一大心患,为大明创下了万世之基啊!”
柳安连忙拒绝道:“臣不敢当,番薯和土芋皆非臣的功劳,臣只是向陛下提点,当不得赏。”
这种功劳,柳安可不敢应下,说好听的这是不世之功,再不好听的这叫功高盖主,当天下皆知他柳安之名而不闻陛下之姿时,他的处境便危险了。
再者说,这事儿也确实不是他干的啊,他可不能大包大揽什么都要,那是寻死之道,似这般名传千古的功劳,史书上只能写朱由校明人唯贤,颁旨大肆播种番薯和土豆,解决了粮患之类的,自己敢顶吗?
不是他不想要,而是他不能要。
朱由校激动的拍了拍他的手,眼睛微红着说道:“好好,先生果然身清正直一心为民,朕岂能辜负先生的一番苦心?”
说着龙袍一震,高声道:“传朕旨意,着福州知洲进献番薯、土芋种子若干,量大从优。”
“第二道旨意,适逢大明国祚二百五十年整,朕心甚慰,着天下大赦,免去各州府赋税三载,养民生息,若有违抗旨意私收粮税之人,当诛九族以谋逆论处!”
“第三道旨意,命各州府腾挪田垄,播种番薯、土豆,声明其利,若有不愿耕种者不能强求,钦此!”
一连三道旨意说完,拉着柳安的手就向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备宴!朕要在太和殿与柳先生吃顿家宴!”
“家宴?”柳安一怔,他是着实没想到朱由校会要跟自己吃家宴,这皇帝所谓的家宴也就是宴请臣子的一种小宴,普遍为臣子得了什么功劳后皇帝邀请臣子一家用宴,宴席之初皇后也会出面,彰显皇帝对这臣子的重视,能享用此宴的,无不是德高望重,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
而这次,恐怕是朱由校借着自己献计的由头名正言顺的宴请自己,这样的话那群老臣便不会叨叨什么后宫之主私见外臣有违礼制之类的话,同时有能满足皇后张嫣的请求,也表达了对自己的谢意和重视,可谓是一箭三雕。
毕竟,柳安算得上朱由校名义上的师傅,请自己的老师吃饭,谁也不能说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