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不知道戌掌班的计划,戌掌班也不知道宋家兄弟在柳安心中的地位不仅仅是所谓的荣华富贵。
内城,王恭厂之中。
“呵呵,应星兄弟应升兄弟,这监工做的可还习惯?”
龚沝谦笑眯眯的走进兵仗局,找到了那坐在他位置上的宋应星兄弟二人,自宋应星两热适应了一天后,他们便开始了轮番当值,日子过得倒也清闲,今天便是第一日,龚沝谦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
“多谢龚司房挂念,我兄弟二人一切都好。”宋应星笑了笑,虽然坐在这里很是无聊,但他们特意让人奉了盏灯笼到跟前,借着微弱的烛光倒也能读些书。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今天晚上,二位可有闲暇到咱院中用顿晚膳?”龚沝谦笑着点头说道。
宋应升倒是老实巴交的,不曾开口言语什么,一切话都由宋应星来说。
宋应星合上书,坐直了身体道:“龚司房相邀,岂敢拒绝?待下了值,我兄弟二人一定到。”
龚沝谦还待说些什么,可这时身后门外忽然走进一人,因周围黑漆漆的看不清相貌,只能隐约见他身上穿的是锦黄色飞鱼服,龚沝谦见到那人的刹那微一愣神,旋即对宋应星二人笑了笑说道:“那咱就不打扰二位兄弟了,晚上可要记得时辰啊!”
“一定一定。”
宋应星虽心中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目送着龚沝谦快步走出了火药房,目光随着大门而被切断了。
龚沝谦出了门后,也不与那锦黄色飞鱼服男子搭腔,只在前方引路,找了处僻静地方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锦黄色飞鱼服男子轻飘飘的说道:“干爹他让我来给你送个条子。”
龚沝谦挑了挑眉头,伸手接过纸条问道:“干爹可说了什么事?”
“没有。”
这句回答,便让龚沝谦知道戌掌班并不想让这男子知晓秘密,打开纸条的手一顿,缓缓收了起来:“好,咱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锦黄色飞鱼服男子只深深看了龚沝谦一眼,紧抿双唇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待他走后,龚沝谦才敢打开条子,只见上面写着:伺机杀死宋家兄弟,嫁祸给任成林。
简短两句话,却在龚沝谦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与柳安交好的干爹要杀死柳安的记名弟子,但既然他这么要求了,就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可戌掌班不知道宋应星二人是柳安的记名弟子啊,要是知道,他也不会出此昏招了。
只可惜这件事情龚沝谦还未来得及汇报,便被戌掌班这张条子给惊到了。
至于如何杀,怎么杀,龚沝谦觉得自己不能做主,因为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宋应星二人还要嫁祸给任成林,这个难度不亚于让他去刺杀魏忠贤。
杀死宋应星兄弟二人容易,但嫁祸给任成林就难了,一个是军器局的总领提督,另外两个是兵仗局新任监工,两边可能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面,如何能嫁祸给任成林?
若想嫁祸任成林,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任成林跟宋家兄弟有仇,二是受了别人的命令。
但不论哪一种,都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你过来。”
不远处忽然走过一黑工,龚沝谦招了招手,将他叫了过来。
“你去找军器局总领提督,就说兵仗局龚沝谦请他今晚到院中一叙。”
那黑工只当是传个话,点点头便跑去了,龚沝谦沉吟细想了一番,并未将纸条销毁,而是小心的放到了怀中。
欲杀宋应星二人,横竖都脱不开一人,工部郎中徐江容。
兵仗局便是在他的管辖之下,出了什么事情也都跟他脱不了干系,最关键的,宋应星身边那两个侍女便是他派去的。
旁人也许不清楚,但龚沝谦明白的很,李蓉李芳两姐妹就是徐江容派去盯梢的眼线,一是探查宋应星兄弟二人的虚实,二是看其欲做什么事情,徐江容也怕柳安将宋应星二人安插到兵仗局来是要摸他们的底。
…………
龚沝谦趁着还未天黑的功夫,找到了正在当值的工部郎中徐江容。
徐江容曾经受了他不少好处,也称得上是铁杆阉党,至于再细分下去,算是戌掌班的人手,所以龚沝谦并未瞒他,直接将戌掌班给他的条子拿了出来。
只略一看,徐江容就猛地变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看了看龚沝谦,将条子紧紧攥在手中。杀死宋应星两兄弟的后果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先不说得罪柳安的问题,光是下属出了这命案,自己这郎中便脱不开干系,最低也是个失察之过,在往上就要革职查办,就是下诏狱稽查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徐江容冷汗就要流下来了,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那宋应星二人可是柳先生的记名弟子,戌掌班怎么会想着杀他们?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龚沝谦嘴角抽了抽,没有反驳徐江容的用词:“咱怎么知道,但干爹的字迹咱认得,这条子绝对是他老人家亲手写的。”
“不知龚司房的意思是”徐江容思来想去,将皮球又踢回给了龚沝谦。
“别问咱,咱也是奉命行事罢了,干爹他的命令就摆在这儿了,做与不做,便由徐郎中您来决定吧!”
脱开罪责的功夫,这龚沝谦还是一流,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从主犯的位置上变成了听命行事,就算将来东窗事发也不过判个革职罢了。
徐江容也知道让龚沝谦拿主意不靠谱,当自己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就已经上了贼船,断没有下来的道理,万一自己抗命不做,想必那戌掌班也会另寻他人,到时候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进退两难,前有狼后有虎,徐江容也是纠结无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徐江容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许久,终于将心一横,咬牙道:“好,就听戌掌班的,龚兄弟你可有什么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