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造反二字李春烨还是没敢说出来,这造反二字可是难听,若自己说柳安意图谋反,先不说朱由校信不信,自己怕是先得扣上个诽谤朝臣的罪名,毕竟那些只是猜测,一点儿实证都没有,你说他柳安想谋反,总得拿出点令人信服的证据吧!
莫非他要凭借自己那二十几号人杀入皇宫,篡权夺位吗?
朱由校随便翻了翻那章程就扔到了一边,面无表情的望着李春烨,问道:“这章程朕早已经看过了,先生他不光给兵部提交了一份,内阁也有,不知李尚书如何看出先生图谋不轨居心叵测的?”
“柳太师不让兵部派人负责大军,反而要自己指派将领,重新招募一只新军,这岂不成了柳太师的私军?足足十万大军,若有朝一日柳太师猝不及防下,就是京师三营也不一定敌得过啊!”
李春烨见朱由校无动于衷,急了。
“李尚书的意思,莫非是说先生打算造朕的反?”
朱由校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臣,臣不敢,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陛下还需早做决断才是!”
朱由校抬手止住李春烨的话,将怀里拿出一本红黄相间的奏折扔给李春烨道:“李尚书自己看看再说。”
红黄色的奏折意味着什么,李春烨自是晓得,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瞧了眼朱由校的面色,打开快速的看了起来。
奏折上写着柳安的生平,甚至就连他原先的籍贯、住地、祖上六辈都查的清清楚楚,奏本上很明确的写着:柳安,年四十二,家中只余一独孙女
看到这里,李春烨擦了擦头上的细汗,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朱由校玩弄着袖袍,瞥了李春烨一眼,说道:“先生就算造了朕的反,做个十几年皇帝,谁承他的位子?莫非是朕那师妹吗?人人都是那媚娘?到时候无人承位,天下必将纷争四起,先生为流民们造耐饥丸,说明他为人善良,心系天下百姓,如此浅显的道理,你李春烨不懂?”
“在这儿挑拨朕与先生关系,你李春烨是何居心?!”
噗通!
听着朱由校逐渐森然的语气,李春烨吓得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是,是臣愚昧,臣蠢笨请陛下恕罪”
朱由校将章程摔在李春烨的脸上,怒道:“哼!若不是念在你一片忠心,朕非要送你进诏狱审问审问,现在给朕滚蛋!”
“是是臣谢陛下开恩臣滚臣滚”
李春烨连滚带爬的出了宫后苑,再也不敢提柳安居心叵测之类的话,但凡是看过那本奏折的人都清楚,柳安是不可能造反的。
就连柳安都是这么想的,造反,他图啥啊。
不出柳安所料,兵部很快就将他那章程批了,多如牛毛的调令如雪花般交由驿卒,从顺天府奔驰而出,直向各州府去。
而自古以来,招兵的最好地方,便是山东。
但这一次的十万大军所需数量太多,不可只从山东招募。
柳安的目光,放到了那些尚未归家的流民身上。
不止因天灾才会出现流民,战乱、贫困、种种原因都会使得大批大批的百姓为了生计而流离失所,流民更是以百万计。
从百万流民中挑选出十万精壮的汉子,不是什么难事,但关键就在于如何将他们全都归拢起来,他们的家眷又该安置到何处。
京师可容纳不下上百万的流民,应该说没有哪个州府能一下子接受如此多的流民。
但柳安有办法。
安家还需木来盖,那些流民之所以没有固定的住所,是因为他们没有银钱,连果腹都做不到,何谈住所?
所以除去那些驿卒们,从京师中还驶出了辆辆驮着木箱的马车,自运河驶向各州府。
上面载的,具都是白花花的银两。
皆为户部工部督造。
俗称官银。
与之同行的,还有东厂的番子和兵部的官员,所需的银钱事先都已经由户部核对完成,每位兵丁补银二两,算是头三月的军饷。
若是有哪个州府敢中饱私囊克扣军饷,到了京师自然一问便知,亦或者招不足兵,须得将剩下的银钱再运回来,但凡出入的太大的,从知府开始直接拿下,连审问都不需要,先斩后奏。
此等重压下,谁也不敢染指这次募兵的银响,毕竟都不愿为了这么点儿银子掉了脑袋。
十万兵丁,户部出银二百万两,其中路上靡费另有所出,但皆需登记造册备案,各地官员知道朱由校刚杀了一批大臣,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触怒他,何况他们贪墨又能贪墨多少银子?
二百万两不是运于一地,而是散布天下州府,平摊下来,每个州府可能也就不到十万两银子罢了,他们这些个知府,有点手段的都瞧不上这十万两,更不会为这十万两丢了小命。
地方官员在接到朝廷旨意的时候,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直接便发贴了告示,原本那些难民就让他们头痛的很,若是自己毫无作为,被人查出来头上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但赈济吧,靡费的银钱又太多,现在朝廷愿意接手他们,自是全力推动,恨不得将所有难民一并打包送过去。
湖广,襄阳府。
楚中谷米之利散给天下几遍,说出了当时天下除了富庶的江南地区外,最重要的两湖之地。
湖广熟,天下足虽然颇显夸张,但对于时下的朝廷来说,赈灾粮赋大部分都仰仗于两湖之地,每逢瓜熟粮美时期,湘江河上便会出现巨舰潜米,一载万石的场面。
自然而然的,两湖之地便成为了流民们人人向往的去处。
两湖地区的流民也是最多的,足有几十万之众,如此多的流民,当地的官员是想赈灾也赈济不过来,在接到朝廷的旨意时,不禁喜形于色,急忙催促着衙役们就将告示贴了出去。
襄阳府城门口,这里人多密集,道路两侧随处可见衣衫褴褛,身形消瘦的流民或卧于地上,或双手抱膝,紧盯着来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