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拍卖所得银两,共计二百一十七万两整。”
紫禁城宫后苑暖阁之中,柳安侧开身子,露出身后闪着褶褶银光的箱子,朱由校猛地瞪圆了眼睛,放下手中茶盏问道:“二百一十七万两?谁有那么多银子?”
对于这个结果,朱由校很是意外,他实在是不能想象,除去东林党人外,朝中已经经历了一次大洗牌,可这洗牌后的结果,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就好比你将费劲心思堆好的多米诺骨牌一把推到,然后又费尽心思的重建,发现最后的结果,无非还是一把推到。
不禁让人十分沮丧,朱由校可不相信什么真的会有大臣将全部的家财捐献出来,那都是屁话,他们能拿出来的银子,注定不过他们家产的十分之一。
岂不是,那么多的大臣家中,还积累着无数的金银财富?那自己要不要彻查一番?
“拍卖会人员名单再次,其中所出银钱皆一应俱全,请陛下过目。”
柳安将一本册子递过去,朱由校翻开,目光扫过上面一串串令人触目惊心的字眼。
“陛下,现在当以稳妥为重,不可再妄起干戈。”
柳安见朱由校脸色阴晴不定,知晓他又动了杀心,赶忙出言相劝。
几个月前刚刚处置了一批大臣,已是闹的人心惶惶,若现在还要对新一批大臣们动手,结果如何,柳安不敢去想。
一时怒火,尚可称为子之怒,若日日怒火,那边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不论哪位臣子,都不愿见到自己侍奉的是这样一位皇帝,再加上刚刚打算对藩王们动手,现在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对付其他人了。
更何况这本册子上的名单,绝大部分都是魏忠贤的手下,动他们,魏忠贤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而要动魏忠贤可就得掂量掂量了,朱由校现在有没有那个能力。
身份尊贵不代表有权利,没了爪牙的老虎是老虎,可还有人会怕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没了爪牙的老虎,终究不过是一只大些的猫罢了。
“朕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朱由校摇了摇头,将册子收起,看着那几大箱白银毫无喜色,甚至略带几分悲伤,随意地摆摆手,“朕乏了,先生请回去吧。”
“臣告退。”
柳安并没有出言安慰什么,这几大箱金银就摆在面前,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多错多,还不如不。
心如明镜,光可鉴人。柳安一直都清楚,当朝廷腐烂到根部时,不论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唯有以血腥手段清洗,斩掉腐烂的根茎,方能有一线生机,可他们不是腐烂的根茎,他们会反抗,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圣人,束手待毙,看着屠刀自脖颈上落下还无动于衷。
而腐烂到根部的朝廷,不论你为它浇再多水,为它清理掉枯枝,也仅仅是让它看起来稍稍容光焕发一点罢了,结果是不能被改变的。
冰晶缓缓飘落,触及肌肤迅速化为冷水,带着丝丝寒意沁入骨髓,让人不禁微微颤抖。
洪峰自马车中取出一柄油纸伞打开,走到怔怔失神的柳安身旁,“柳先生,下雪了,咱们回去吧。”
“是啊下雪了”
柳安叹了口气,当他愈发融入朝廷,他看到了许多之前看不到的东西,而接触之后,心中的那股无力感就愈发强盛。
在外人看来他是深得圣意,颇有权柄的太师柳安,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有几分能力,处于何种境地。
困难从来不像书中的那样,一个接一个的来,它们会成群结队,一拥而上,带着不将你压垮誓不罢休的姿态,如千军万马般涌来,号角声在你耳旁嘶吼,挟持着你不断向前,你只能握紧手中刀剑或足以称得上是刀剑一类的东西,奋勇搏杀,松开刀剑的那一日,便是你身败名亡之时。
京城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望着上零散的雪花露出会心的微笑,瑞雪兆丰年,他们盼望明年下大治,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柳安裹了裹身上的锦袄,让它贴的更紧些,没有上马车,而是抬足向前走去,洪峰见状赶忙跟了上去,马车在身后缓缓驶动,带着吱呀作响的车辙声。
二十四日晚,比武大会排比名录都已经划分完成,所有参赛的英雄豪杰都以一种十分公平的方氏决定自己的出战场次和顺序,没错,就是抓阄。
如果不谈暗箱操作,底下还有比抓阄更公平的方氏吗?柳安想不出来,他也不会去做那些暗箱操作。
短短几日间,京中百姓们都知道了明日将要开展的盛事,在这多灾多难的年景,百姓们的谈资不少,值得喜庆的却是不多,这比武大会倒也让他们津津乐道。
“啊嚏!”
柳安缩在棉袄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对着面前的火盆瑟瑟发抖,孙梦蝶捧着一碗汤药从门外走进,有些不悦地看着柳安,抱怨道:“柳先生你也是,这么冷的你也敢从宫里走回客栈,能不染上风寒吗?”
柳安悻悻然的笑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苦的直咧嘴,一旁的洪峰瞧着柳安愁眉苦脸,还不时打个喷嚏,想笑又不敢笑,嘴角微微颤动。
“还有你!洪大哥,你是怎么看的,柳先生走回来你也不知道劝一劝!”
孙梦蝶听着背后传来的动静,柳眉一竖,对着洪峰指指点点。
洪峰挠了挠头,笑不出来了,嘀咕了一声:“谁想到柳先生身子骨那么弱啊不久吹了吹寒风吗外面还穿着棉袄呢”
洪峰下意识的就将柳安当成了和自己等人一般,身强力壮的人,完全忽略了柳安身子骨弱的事情,甚至根本就没将从宫里走回来这种事放在心上。
要知道在行军的时候,一急行军可是要走几十里地,来回横穿十几次京师都绰绰有余,气再冷,染上风寒的将士也不多。
孙梦蝶闻言更生气了,“你多大岁数,柳先生多大岁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