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古老的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的最强烈的恐惧是对于未知的恐惧,随着神话时代的过去,蒸汽时代的繁荣,电气时代的开始,科技的发展让原本自傲的人类自傲自负,甚至想要征服星辰大海,然而始终有这么一个声音存在,告诫着人们,人类居住在幽暗海洋中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这海洋浩渺无垠,隐藏着无穷秘密,但我们并不应该航行过远,探究太深。
。
“姐,你们在哪儿?到家了吗?我从海洋馆出来了,现在在一个游乐园附近,我再玩一会儿就回去了。”
“我们到家了。好的,我知道了,你早点回来啊。”
“嗯,好的。”我挂了电话,继续向前走着,不远处,是一座废弃已久的游乐园,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大路两旁,无尽的杂草,一直延伸至远处残破的城堡,两旁的枯木像一个个刚从荒草埋没的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扭动着腐烂的腰肢,肆意着浑身黑色怨念。虽是早上,我依然可以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在这片冰冷的寒光里,隐约的树干突然一下子茂密起来。几乎将这条小时候还算宽阔的林荫大道封得严严实实。我只能在这一棵棵愈加昏暗的枯木和暗影间,缓步迈进。枯木,枯木,还是枯木。这满眼扭曲的残枝,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的网。这网却网不住一片叶子。大道上,那一片片的叶子,仿佛全都死了,只残留铺满脚下的残尸。聚成了一滩黑色的沼泽。被我的皮鞋踩着,咯吱咯吱的喊着疼。
两边的杂草掩盖了废弃的游乐设施和房子,海盗船锈迹斑斑,广场空地喷泉中的少女雕像被雨水和岁月侵蚀,她的脸部已被磨损的无法辨认,一只断臂落在喷泉的池子里,远处童话街第一间屋子的米老鼠的画像右边脸被腐蚀,露出了白骨和可怖的笑脸,滴落着充满铁锈的口水,欢迎来访的孩子们,又走来了一顿美味的佳肴。
前面一个人影闪过,我跟上去,不知不觉地走过童话街,来到水上乐园,人工湖早已干涸,湖岸停留着几艘小船,几只蜘蛛受到惊吓从小船里的蜘蛛网中跑出来。树上发出声响,我正要转头去看,一条蛇盘旋在枝头上,吐着舌头,他盯着我,突然向我冲过来,把我吓得退了几步远,一阵欢笑声从过山车那边穿过来,循着声音,来到过山车下面,一阵笑声从山洞里传出来,紧接着一辆过山车驶了出来,他一个人坐着过山车,爽朗的笑声从我头顶上方传来,过山车行驶到最低点停了下来,他纵身一跃,跳入丛林里面又消失不见,树林里只有悉悉索索的响声,声音向餐厅那边移动着。
我来到餐厅,餐厅里的桌椅亦是遍布锈迹,柜台上的零食与饮料已经荡然无存,我找了位子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再去找他。
“这是您点的海鲜什锦盘。”一个侍者站在我的旁边对我说道。
“嗯……”我并没有点菜,视线移过手机,盘子里是一个被剥了皮的活章鱼,血淋淋的触手张牙舞爪,在向我挑衅,一个被卸下甲壳的海蟹从盘子里出,向我挥舞着钳子,反抗我的暴虐和滥杀,还有一个蠕动的巨大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他们是在嘲讽我的胆怯吗?是,一定是!我怒了,扯掉它的钳子和脚,把它塞进嘴里吃了下去,又擦了一下嘴里残留的血迹,把章鱼的触手全部扯了下来,一根根吃了下去,又把它的头也吃了,最后把眼睛扯成两半吃了下去。眼睛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震得我的耳朵生疼。突然,我肚子一痛,蹲下来,捂着肚子吐出了黑色的汁液,等我吐完了肚子里的废液,颤巍巍地站起来时,再看向周围,那侍者已不知去哪里了。
走出餐厅,一个人影在旋转木马那里站着,原来他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他穿着黑色的长袍,他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鼻子,只露出一片白色。他一句话也不说,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跟着他一路穿过树林,树林里不时出现干枯的扭动着腰肢的腐尸,旁边一处绿色的泥潭表面泛着白色的泡沫,一群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骨头的鱼在水里欢快地游动着,不时有几只乌鸦飞离树梢,落在泥水潭旁。嘎嘎怪叫着。
我跟着他绕过残破的城堡,来到一座山洞里,走了不多时,在缺损的石碑旁,竖着一面紫色的镜子,我跟着他穿过镜子,前面山下是广阔的平原,远处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城市,他抱住我,捂住了我的脸,须臾,眼前是宽阔的街道,古朴的煤油路灯和简易的交通信号灯竖在道路两旁,电车和马车在路上行驶着,电线像被打散的蜘蛛网一样,杂乱无章地悬在我的头顶,雨下的很大,石板路的积水顺着沟壑与缝隙流入下水道里。
“这是真是的人类世界”他终于说话了。
我和他走在街道上,这时,半个身体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是一个女人的,穿着裙子,一不小心摔倒了,她又站了起来,继续小跑着,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里。男人也只有下半身。他们肆意的炫耀他们的爱意。我很是嫉妒,捡起石块向他们砸去,他们尖叫了一下,跑走了。
“这两个是已经有了家庭私下约会的情人。很浪漫吧。”
“你很无趣啊,带我来这么远,就为看这些无聊透顶的东西?”他只是呵呵笑着没有回答我的话,继续往前走。
我们来到广场,一些长着鸽子头颅的人,把笼子里的小孩放了出来,给他们喂食,小孩们挥舞着手,像是翅膀一样叽叽喳喳。甚是可爱。一个长着狗脸的妇人牵着一只长着女人头颅的边牧散步。那边的长椅旁,一个官吏正在和两个人说话,他不断地变换自己的脸,谄媚的,骄横的,无神的脸,原来他有三张脸啊。不过也不算稀奇了。
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在欢呼着,他长着硬币一样的头颅,哦不,他就是一枚硬币,看,他多么的受欢迎啊,他是一个成功者,他能让错的变成对的,假的变成真的,丑陋的变成美丽的。使黑的变成白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富商和官吏向他献媚,他摆了摆手,说了一句:“我是这个国家的财政部长,官再大,也是公民的公仆,也要为公民们服务”因为摆手的幅度大了,一叠纸币从他的口袋里掉落了下来,那是刚才一个富商给他的。我笑了笑,他们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熟悉。
不远处的钟楼传来钟声,从街道那头传来整齐的步伐,路人们停住了手里的事情,纷纷驻足观看,一队穿着警察制服的长着狗头和的人押着着一个人走到一面墙旁,两个长着鹰头的穿着警察制服的生物押着他走到墙边,随后几个人一起举枪对准着那个穿着西装的人。
他站在墙边放声大笑,唱道
“前进,备受压迫的公民。
光荣的一天等着你
你看暴君正在对着我们架起黑色的铁炮,
举起圧满火药的长枪!
听见没有?凶残的士兵嗥叫在祖国的土地,
他们冲到你身边,凌辱你的妻子
杀死你的儿郎。
这一帮富人和国王,都怀着什么鬼胎?
试问这些该死的镣铐,究竟准备给谁戴?究竟准备给谁戴?
艾尼亚人,给我们戴啊!奇耻大辱叫人愤慨!
是可忍孰不可忍,要让社会推回蛮荒时代!
……
整齐的枪声之后那个人倒下了,真是惊心动魄啊,只可惜这些官员欺凌民众的文治武功,警察们勇当先锋镇压暴民反抗的英雄事迹不幸全被这一片血色抹杀了。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落下,黑暗,潮水般翻涌,淹没了大半的视野,徒留天上一弯残月,睁着如同死人的眼。还有那遍布夜空的苍白群星,仿佛默默的低语着,只是那声音太过遥远,无法听见。
夜色下的城市,一切显得更加真实了起来,电话亭里,一个教师模样的男人被电话机吞了进去,他惨叫着挣扎,似乎不想去见他那私密的女学生,几个木偶追逐着一个正在逃跑的人,马路边福特车的眼睛眯了一道缝,引擎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嘲笑着路边买不起他的乞丐。乞丐手里拿着黑麦面包,面包里夹着灰色的老鼠,乞丐咬了一口,老鼠发出吱吱吱地惨叫声。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飞雪,如同刀片刺入我的身体,让我不禁掩实了穿在身上的衣服。
我继续向前走着,一个小女孩拿出一盒火柴,向我走过来问道:
“尊敬的先生,天冷了,请买一盒火柴取取暖吧。”
“抱歉,我没有钱。”
小女孩点燃火柴,一阵风吹来,火烧到了她的手上,很快她便被火包裹起来,被毁坏的皮肤下是一根根发黑的火柴,她笑着;“这下终于把所有的火柴全部卖完了,爸爸再也不会骂我了。”
小女孩附近的房子里传来欢笑声,哦,今晚是圣诞夜啊。我们来到他家的窗户向里面望去,各种动物在里面欢快地笑着,它们有人类的身体,自己的头颅和四肢,而桌子上摆的则是一些人头和四肢,几只火鸡在屋子里到处乱跑,嬉戏打闹,发出孩子的欢快笑声。
一辆电车驶了过来,在路边停下了,几个人摇晃着身体从车子里走了出来,他们穿着工服,是工厂的工人吧,他们面无人色地走在马路上,步伐凌乱,像是喝醉了酒,其中一个人倒在了路上,没有站起来,他的同伴并未注意到他,把他抛下继续走远,我们走过去,他瞪大着钟表的眼睛,抽搐着,眼睛里的指针不停地乱动,嘴里不时吐出磨损生锈的齿轮和零件,还有一些黑色的机油。
“他们不算是人类,是机器,是工厂主的私有财产,这是一种有着人类外表的机器,比上九九六制的员工要更便宜,只需付一点点报酬,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都是你的了。每天都在勤奋的工作,没有时间思考,哦不,机器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听从主人的命令即可。它们在你们的世界也很常见。”他说
“是的,”我回应道。
“我们要快一点了,不然就赶不上仪式了”他说道
“什么仪式?”
“召唤伟大的古神,克图格亚,去了你就知道了”
“走吧。”我还想问,他捂住了我的嘴,又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耳旁除了风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我的脚接触到了地面,眼前是无际的黑色海洋,几艘扬着残破的灰色帆布的无底船在海上行驶着,几个海豚拖着捕获的人类走进了大海,几只飞鸟落在礁石上。天穹的弯月已经西斜,跟着他,来到山洞,走了约一刻钟,我看到远处山洞里隐约的灯火。
我和他一起来到洞内,一群穿着和他一样的黑色长袍的佝偻的人形围绕着火堆赤着脚跳着奇怪的舞蹈,他们被帽子遮住了眼睛和半只鼻子,他们的脸上有明显的疤痕。他们看到了我们,停止了舞蹈,山洞里又安静了下来,
“北落师门星已经升起来了,当它升至树梢,伟大的神便再次降临人间,用烈火荡涤人间的所有罪恶。”嘶哑的声音从一个人嘴里说出。
去吧!拿起那把短的手术刀,去割破你的手心。”
是那个声响,它在安静的山洞里中突兀的回响!
不不!我不要!
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已经不是我的了吗?
如一个木偶,一具被长线钉满全身的骷髅。被那个声响摆弄着。
“咯吱……咯吱……”
走向绝望的深渊。
捡起那刺骨的手术刀!
快停下,我命令我正在下蹲的身躯,我命令我持刀的右手,立刻停下,停下!
可血液,鲜红的血液,已从我的手心流出。
控制消失了,我再次拥有我的手臂,来回摸了摸,呼,真好,它们又是我的了。
他们拿起盛着鲜血的瓷碗,在地上的图案上浇上我的血,其中一个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连呼三遍:
““Ph'nglui mgfw'nafh alhaut n'gha-ghaa naf'l thagn! Ia! Cthugha!“。”
““Ph'nglui mgfw'nafh alhaut n'gha-ghaa naf'l thagn! Ia! Cthugha!“。”
““Ph'nglui mgfw'nafh alhaut n'gha-ghaa naf'l thagn! Ia! Cthugha!“。”
外面传来声响,像是神灵的闷哼,那群人跪在地上,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们跟随他们走出山洞,海与天接连的地方起雾了,海天交接之际出现了一条白线,而天上红色的浓雾中除了一些闪烁的小光点什么也看不到。
克图格亚?那个旧日的古神,那个传说难道是真的么?
红色的雾气向我们走来,所过之处,海水不时发出阵阵爆炸声,激起巨大的喷泉和水花,附近几艘船也变成了火球,随后如同烟花一样爆炸,四散纷飞,洒落到海里。红色的云团向我们涌来,我们见状不妙又躲进山洞里面,洞外的火光把里面照亮了,身后的爆炸声差不多震聋了我的耳朵,热浪和高温使我几乎窒息。
爆炸声移到了东面,我们走出了山洞,不远处原来是峰顶的地方现在是巨大的平台,那是它的杰作。它如同太阳照亮了东面,天上的云团里露出红色的圆弧,云层和雾气中不时有巨大的被烈焰包裹的石块和光点,砸到地面上,像是古神的铁拳,它们落在地面,结出烈焰的红色果实,转而爆炸,绽放绚丽的花朵,这些果实和花朵在城市里四处绽放。爆炸声和人们的惨叫声连绵不绝。整座城市犹如置身于烈火的浴场,高耸的楼宇在爆炸声中坍塌,悬于河上的桥梁从中间截成几段,火车拖着燃烧的车厢如同流星飞出断掉的桥面,驶入河中,像鱼一样游进了已经沸腾的深水里,再也不见踪迹。几个浑身着火的人从高楼的窗户跳下,摔倒在地,不待我们看清便被周围的火焰湮灭,化为阵阵青烟。飘到了空中。
云团发出哼声,继续向东移动着,周围的火焰逐渐熄灭,一切又恢复了黑暗和平静,雪再次飘下来,到处是残垣断壁和一个个巨大的坑洞,在碎石和废铁的坑洞里可以看到小石堆里露出来的黑色的人手状的物体。
“你为何要带我看这个?”
“为了好玩。”
“你不觉得费这么大的周折就让我看这个,你不嫌无聊啊!”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着,我只得跟着他继续走,到处都散发着烤肉的焦糊的味道,不时有黑色的人形生物从废墟中爬了出来,一个人像猴子一样跑到我们的面前,张开大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向我扑过来,我迅速抓住他的双臂,只是用力一扯,竟把他的手臂扯掉了,他惨叫一声,捡起被扯掉的手臂,跑走了。我们来到石碑前,穿过镜子,回到山洞里,
‘’谢谢你帮我们完成了仪式,请来古神荡涤人间的罪恶,如今古神已经走了,那个世界已经完了。”
“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回答,摘下了帽子,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没有脸,也没有鼻子和嘴,只有一片白色的雾气,他脸上的雾气逐渐散去,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我在镜子里经常能看到,他是我自己。他扬起嘴角,冲着我又笑了一下,又钻进镜子里,不见了踪影,那个世界不是已经毁灭了吗?他为何又要进去?
几日后,医院里,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贵州的某个山区几个在这里游玩的游客在网上发布视频说附近有村庄被毁,已造成多人死伤,在村子附近有多个巨大的深坑,疑似是陨石降落所致,但是他表示自己在这里游玩的这几日均未看到有陨石降落,更未听到爆炸声。目前媒体已对该事件进行跟踪报道,政府已派遣多名记者,警察前往该村实地调查。
下午,我听护士说昨晚一个孕妇生了一个男孩,他的手臂上有个奇怪的胎记,像是一个魔法阵,他的父亲给他起了一个名字:方宇轩,和我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