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个人的名单,正是青帮大佬邓佳发以及他的四个弟子。按照韩锦成的供词,正是他们杀害了刘达成的亲属。
“好你个刘达成,你用五条人命换一条人命,还问我是不是合算?”
刘达成噘噘嘴,冷笑道:“王站长,你也可以选择不合作。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在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当然有。要不然,你早就成了76号的阶下囚了。如果不是我冒死相救,你或许当了烈士,或许成了叛徒。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被局座下令给制裁了。”
“你?!”
王其中被刘达成给气乐了。这家伙不按常规出牌,还动不动就给组织讲价钱,出难题。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合作。家仇,我一定要报!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不能,局座也不能!”
“好吧。成交!”王其中被逼无奈,终于退了一步:“我要求半个月内看到张一波的死尸。”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说这话时,其实刘达成心里没有底。他加入日伪特工组织仅仅四个多月。单枪匹马地对付张一波,他也不是说做不到,但风险特别大。
眼看就腊月二十三。距离上次在川岛秀子家喝酒已经八天。
这些日子,刘达成没有去招惹川岛秀子,川岛秀子也没有来找他。虽说两个人的宿舍都安装了电话,但彼此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深夜。刘达成在心里默念着川岛秀子,电话铃声响了。
一听声音,果然是川岛秀子!
“秀子真的是你吗?”
“是啊。达成君,你没睡吗?”
“秀子小姐,真是奇妙呀。我正在想好几天没有你的消息,你的电话就来啦。”
“真的吗?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吗?达成君,我想你了。这些天你在干什么?”
......
两个人聊了一下工作,互诉相思之苦。隔着细细的电话线,刘达成能体会得到,繁忙的工作之余,川岛秀子那并不宽广的心胸的确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自己对于川岛秀子的感情却很复杂。
至少,刘达成的感情还谈不上爱情。国恨家仇系于一身,他不想因为川岛秀子而彻底沉沦。
两个人聊了一会,川岛秀子下命令似的说道:“达成君,十五分钟后你下楼,我让铃木杏树过来接你。我失眠了,需要你陪我。”
啪。电话挂断。作为一个女强人,川岛秀子的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从来都没有。
铃木杏树开的是日军宪兵队的吉普车,车头插着膏药般的太阳旗,走到哪里都横冲直撞。刘达成从宿舍下来,看见铃木杏树正在冲自己微笑。
“嗨——刘桑,川岛组长等着你呀。”
刘达成看得出来,铃木杏树艳羡得直流口水。川岛秀子是他的上司,是可望而不及可的人物。
“铃木君,真是辛苦你了。川岛小姐有些工作上的事要找我,实在不好意思。”
看见刘达成歉疚的样子,铃木杏树无奈地笑了笑。谁叫自己是下级呢?再说,平时川岛秀子对自己还是挺关照的,她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
铃木杏树把刘达成送到楼下,有意按了一下喇叭,向川岛秀子报告,便驾驶着吉普车扬长而去。
淞沪大战已经过去两年。大上海的地下谍战也打了两年,双方死伤惨重,从来没有赢家。所以,表面上看,上海的局势还是很平稳的。特别是虹区日侨区,周边有日军重兵把守,关卡也守得很严,川岛秀子一个单身女人住在公寓里,也不觉得危险。
看到刘达成,川岛秀子的眼神里透着暖暖的爱意。
“达成君,这么晚了叫你来,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秀子小组,您客气了。能陪您共度良宵,实乃刘某之荣幸。”
刘达成往榻榻米上一盘腿,坐在川岛秀子的对面。她穿一身和服,头发高高盘起,看上去显得很清雅高贵。
“达成君,这些天我去了一趟南京,今天下午才回来。所以,没有时间顾及你啦。”
“南京?”
刘达成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天原来她出差了,根本就不在上海。
“汪先生的和平建国大业,还是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的。特工总部在南京设立分站,招纳人员,培训人员,还有反谍工作等,这些事哪里做得完?可以这样说吧,像你这个层次,根本没办法体会到我们的压力。”
川岛秀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刘达成斟酒。刘达成悄然开启“读心术”,仔细体会她的内心活动,发现她说的话和心里所想还是一致的。
川岛秀子的确很辛苦。她去南京是为了帮助汪伪政府培训特工,筹建特工分站。
刘达成谨守一条原则,那就是从来不主动打听川岛秀子干了些什么。这也是川岛秀子最欣赏他的地方。尽管双方已经属于那种准情人的关系,但刘达成从来不过问她工作上的事情。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看上去配合得十分默契。川岛秀子就算是神仙,她也不会知道刘达会能读懂人的内心。
不得不说,川岛秀子是个意志力十分顽强的人。她在闲聊的时候,绝对不会去想工作。所以,刘达成也很能窥探到她内心工作上的秘密。
刘达成能感应到的是,川岛秀子的款款深情。对于别人,特别是敌方人员,她是一个女魔头,杀人不眨眼。而对于刘达成,却完全就是一个小女人!
这让刘达成有些惴惴不安。至少一点,他没有办法对一个爱自己的女人下毒手。
否则,自己和禽兽何异?
川岛秀子在刘达成面前尽显温柔贤淑的一面,刘达成也不能让她失望。他尽量把自己的话题引向在早稻田大学读书的情景,让她更多的怀念故土。
这一招果然有效。说着,说着,川岛秀子竟然泪流满面,趴在桌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刘达成很尴尬,一定是什么事情触及到她的伤心事。
“秀子小姐,您怎么了?”
刘达成走过来,一把揽过川岛秀子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我的弟弟川岛木成,他才二十二岁。我在南京时收到他的消息,他已战死在长沙会战。为什么会有战争?我不明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死于川岛秀子手上的中国人有多少,刘达成不可想象。而她的亲弟弟战死,却让她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