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来,你很想知道我的故事,反正我还要等厨师长给那家伙做拿破仑蛋糕,所以给你讲讲也无妨。”
琪琪瞪着她的死鱼眼,不理会叶一许想要说的话,自顾自地开启了回忆模式……
“妈妈,我的胳膊动不了了!”小琪琪抬着那只突然被灰色半透明晶体覆盖的手肘,着急地向妈妈哭诉。
“没关系的哦,”妈妈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这是正常现象。”
“为什么?明明原来可以动的,现在却动不了了……”小琪琪感到很奇怪,因为妈妈曾经教过她,身体感到不舒服时是生病的表现,所以要及时告诉妈妈。可是现在她的胳膊真的很难受,但妈妈却说是“正常现象”,这让年仅五岁的她难以理解。
“因为这种现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随后又会消失。而且就连镇长大人也说这是正常的,那它就是正常的。”妈妈看着小琪琪的眼神十分认真,不想是在哄小孩,而是她真的那么认为。
“镇长大人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此话一出,路上的所有行人顿时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在小琪琪身上,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审判。
妈妈见状也慌了神,立马将被吓哭的小琪琪抱在怀里。
“对不起,请原谅她的童言无忌,也原谅我的教导无方!”妈妈向众人哀求道,“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育我的孩子,纠正她那错误的思想,所以请别向镇长大人的护卫队告发她,她还那么小,在可怕的监狱里是活不下去的,求求大家发发善心吧!”
停下的人群又恢复了走动,妈妈立刻抱着小琪琪逃回了家。从那次经历起,琪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们这个石头镇里,不容许出现不一样的想法。
其实在琪琪出生之前,石头镇的居民并非一直处于固化思维的阴影中,这一切的起因就发生在十五年前,现任镇长获得掌控石头镇的权利之后。
新上任的镇长履行了他竞选时的承诺,为了让小镇的居民们都过上安乐的生活,必须消灭“分歧”的存在。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就是万恶之源——金钱。镇长取消了货币交易的规则,将所有的物资与土地都收上来,再按照人头数来分配个人所得。
新规定实施的前期,难免有人会反对,于是镇长便给他们按上了“分歧”的罪名,派出护卫队血腥镇压。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敢出头了。
随着物资分配,住宅分配,工作分配,对象分配……所有的东西皆由镇长负责管理分配,镇长成为了镇上至高无上权利的象征,没人敢忤逆他的话,没人敢提出不同的意见,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被分到残次的物品、漏雨的屋棚、糟心的工作,以及丑陋的另一半。
人向来是会自我安慰的动物,一旦习惯了这种被安排的生活,竟也觉得挺不错的,至少没有了“分歧”的存在,生活也变得“和谐”了不少。
长大后的琪琪也像石头镇上的所有居民一样,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镇长让怎么做怎么想,就怎么做怎么想,成了大型机械上的一个毫无自我的小零件。
突然某一天,石头镇上重新出现了“分歧”,他发传单,贴海报,在镇上大肆宣传一种名为“自由”的思想。
琪琪也曾在自家的信箱里收到过那传单,可她还没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就被妈妈夺了过去。她永远不会忘记,妈妈拿着传单的表情是多么的痛苦与恐惧。
镇长得知“分歧”的所作所为后火冒三丈,立刻出动全镇的护卫队去逮捕他。
然而那个“分歧”很聪明,也很灵活,即使被全城通缉,也无人抓住过他的真身。
最后,镇长亲自出马,在全镇布下天罗地网,并挨家挨户地搜查,终于抓住了这个“分歧”。
“分歧”原来是个少年,他大概只比琪琪大一两岁。
少年被捕后三天的那个中午,全镇的居民都被召集到了刑场前。他们将集体目睹一场绞刑的行刑现场,这里面包含着镇长想要向他们传递的白色恐怖。
琪琪记得很清楚,那是乌云密布的一天。沉闷的天气,可怕的刑场,压抑得她快要穿不过气来。
受刑人就是那个“分歧”少年,他被两个彪形大汉押上绞刑架,脑袋被粗鲁地套进麻绳圈里。少年的头发凌乱,身上全是乌青的伤痕,看来在牢里没少吃苦头。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不羁的笑容,眼里的光芒比在场所有人的都要明亮。
“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镇长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带着上位者施舍的口气,居高临下地说道。
少年依旧表现得很从容,好似下一秒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大家还记得原来的镇歌吗?那首在这家伙上台后就全部销毁的歌曲?”少年突然问向围观的居民。
绞刑台下,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心神不定。
“或许你们都忘记了,那我就让你们重新想起来吧!”
少年开始高唱那首名为《自由之歌》的歌,气急败坏的镇长立刻派人前去阻止。身手矫捷的少年爬上了绞刑架的架子,他站在高高的独木上歌唱,那孤独却又高大的身影,不知为何从此烙印在了琪琪的心里。
那个小小的反抗者在唱完了那首歌颂自由的歌曲后,自己跳下了架子,便立刻被护卫队压在地上。
之后,少年没再抵抗,也从未想过逃跑,而是带着心满意足笑容,吊死在绞刑架上。
镇长为了惩罚公开演唱禁歌的死少年,也是为了恐吓那些隐藏的“分歧”,决定让少年的尸体一直悬挂在绞刑架上,让狂风暴雨鞭挞他的尸体,让秃鹫乌鸦撕扯他的皮肉。
然而,这却成了镇长第一个被违抗的命令。因为就在少年被处死的那天夜里,他的尸身被神秘的好心人取下并好好安葬。
事后镇长曾以极大的奖励诱使居民们说出那个违抗命令者的名字,却意外地没有收到任何一条举报,即使是假的也没有。
少年虽然已经死去,但他用鲜血浇灌的自由与反抗的种子,却在人们被压抑已久的思想里发出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