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文兴合体大乘的时候，抬手间移山填海也只是寻常，那时候普通凡人在他眼里会不会如同面前这株壮兰一样，只是野间随意生长的野草？

高等生命对于低等生命天生就带有漠视态度，这种态度如果始终放任下去，就会从漠视逐渐演变成轻贱。

如果将这些野草换成是人呢？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非常可怕了。

杨文兴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没有山长给他上的这堂课，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再加上他本身就对这个世界有种疏远感，虽然身边有亲人也有一些朋友。但杨文兴自己也不否认，他从来曾将这里视作真正的家园。

有浑天仙盘在手，等自己成长起来之后，会不会成为这个世界所有生灵的噩梦，心中的善良也或许在自己不曾察觉时死去？

虽然这也只是一种可能，但也未必不是最终结果。

韩山长今天给杨文兴上了一课，不，或许只是提了一个醒。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看似随意的过程，韩山长不亚于给杨文兴的人性上的善面，施加了一个永久的祝福霸服！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思想完全超出了之前那道题的范畴，山长算是强行将杨文兴的思想拉到另外一个更高更深远的层面。

韩山长真正的目的此时已经达到了，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此时也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个世间，既然成为了修士，哪有不杀人的。仙道的左边是无尽枯骨，仙道的右边是哀鸿片野，在仙道的前方还有尸山血海，在这条路上只有转身后退才会看不见这些魔障。但我们终究不会回头，这就是我们的无奈。为仙要争，才能为仙不争。是魔是仙，其实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可懂了？”韩山长神情怅然地杨文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最后又提了一个问题。

“学生懂了。”杨文兴深吸了口气，说道。

“很好！”韩山长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看着杨文兴，忽然他笑了：“你很不一般，我观察了你很久。”

杨文兴被吓得心里面‘咯噔’一声，他不知道山长所谓的‘观察’到了什么程度，也没办法去询问。

不过还好，这些年来他始终小心谨慎，他自信关于仙盘的任何秘密都未曾暴露出来过，于是他面容有些僵硬的笑了笑，说道：“承蒙山长厚爱。”

韩山长见杨文兴笑的有些勉强，知道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他也没有在这方面做出解释的想法，而是接着说起其他：

“我这辈子见过不少人，活人、死人、好人、坏人、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们大多数给我的感觉，始终缺乏了一些神采，包括我自己在内，看起来鲜活实则麻木。而你给我感觉，从始至终都是鲜活明亮的，像你这种人非常少见，但每个都注定不凡，我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杨文兴突然松了一口气。

心中想到：“可能是我天天在浑天仙盘上抽奖的原因吧，所以对每天都有期待？那么这样长久以来，自然会表现出一些不同。这种不同，可能就是韩山所说的‘鲜活’。”

嘴上说道：“必不负山长期望！”

但紧接着，杨文兴突然有些细思极恐。

“难道山长平时对我的观察真的细微到了如此地步么……”对于这种猜测，杨文兴仔细想了想，然后认为是不成立的。

山长对他或许有所关注，但是这种关注也可能是对修院里的每一个人，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他结论的理由就是，山长是经过对比后，得出他非常‘鲜活’的结论，这种对比目标范围显然就是修院内的这些弟子们。

至于山长是怎么办到的，杨文兴无法理解这种能力。但他能肯定山长一定不是采用‘广布耳目’的方法，因为这太蠢了。

他认为，那一定是一种很特别的高等术法，或者是化神境界本身的能力，他丝毫不怀疑以山长能力会办不到这种事情，虽然在他看来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

“好了，现在说说你是为何而来吧！”韩山长越看杨文兴越是满意，心中甚至动了收徒的念头，但他仔细考虑了一番后，可能是基于某些原因，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杨文兴没想到韩山长会主动向他询问，但很快他就不在意这种细节了，反正都是要说的。

于是他马上将自己的来意一一禀明。

韩山长听杨文兴的叙述过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甚至连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等到杨文兴说完了，韩山长就直接点头同意了杨文兴的请求，并且还非常贴心的询问杨文兴想去五堂当中的哪一堂。

于是杨文兴试着说出了备堂，韩山长眉头稍微一皱，说道：“上面准备在备堂切一刀，那里怕是将要成为是非之地，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杨文兴对于山长会拒绝他加入备堂早有准备，虽然跟之前设想的结果也完全一样，但其中内涵却是相差甚远。这里面的信息量就有些大了，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反正也去不了。

于是杨文兴接着又提出想要去暗堂，这次韩山长虽然也皱眉考虑一会，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并且他还明确告诉杨文兴会给他物色个好位置。

杨文兴不知道山长所谓的‘好位置’到底是不是他心目中的‘好位置’，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杨文兴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杨文兴来到展鸿塔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也无必要，更不自在，于是他打算告辞离开，却没想到又被山长拦了下来。

杨文兴开始还不明其意，但马上他就明白山长留下他要干什么了。

只见山长将自己之前用来浇花的那把花洒递给他，并且与花洒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把非常普通的大剪刀。

同时又交待杨文兴，要他对一些花草矮木进行浇灌修剪。特别还嘱咐了，要他不要使用法力。

山长自己呢，则是要出去一趟，表示最晚不会超过半天就会回来。而且还以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对杨文兴说，是为了他的事情去活动关系。

那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山长表示今天的活就肯定干不完了，所以要杨文兴留在这替他干活，还说这叫什么因果交换。

杨文兴当时就有些无语了，心说你这化神大修何必对这种事情那么念念不忘？这些凡俗的花花草草你喜欢养着也就罢了，修剪浇灌的时候不会用法力解决么？还真像回事的准备了花洒和剪刀，杨文兴一时之间也想不通山长这是玩的什么套路。

他除非脑子里进猬虫了，才会相信山长的蹩脚理由。

不过他也没机会问了，因为山长在他一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第六层瞬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杨文兴叹了口气，心里也颇为无奈。不过他又能怎么办呢，山长既然如此交代了，那也只能是留在这里老实的干活了。

而且山长特别交待了不让他用法力，杨文兴自然也只能按照山长的意思去办。

在这一层内大部分空间，颇有条理的摆放着许许多多的花草矮木。杨文兴一眼扫过，就发现这些花草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品种，刚开始他还有些不明白山长为什么像个世俗花匠一样，对这些凡俗的花草还如此细心照料。

但紧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东游玄经】当中提到过的四个字——返璞归真。

杨文兴对于【东游玄经】的练气和筑基两篇理解的很是透彻，但在练气篇之前还有单独的一篇扉页，上面的八个词组共三十二个字始终不明其意，当时他请教过教习们这个问题，但所有教习都笑而不语告诉他要自己领悟才行。

当时杨文兴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这八个词组也不耽误自己修炼，便不甚在意了，只当是前辈无聊时记录下来的一些心得，虽然这些个心得他暂时还看不懂。

一直等到杨文兴筑基后，他才理解了前两个词组的意思。

这三十二个字组成的八个成语依次是：气贯全身、聚沙成塔、龙虎交汇、超凡脱俗、返璞归真、虚实相生、动静和合、周天无漏。

原来，气贯全身和聚沙成塔分别对应了练气筑基时的修炼目标，能做到这两点，就说明在当前的境界中，才算是修行有成。

在杨文兴想来，后面剩下六个词组也是一一对应了金丹以上的修炼境界。

但【东游玄经】不是只能修炼到合体期么，也就是对应的动静和合这四个字，那后面的周天无漏是怎么回事，难道【东游玄经】还有对应大乘期的功法么？

关于这点，他就不得而知了。

返璞归真对应的就是化神，也就是韩山长现在的层次。

只不过山长目前的返璞归真在杨文兴看来还只是有些流于表面，或许等他真正做到了这四个字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突破现有的境界了吧？当然了，这只是他自己无聊时的想法，他距离化神期至少还差三个维度，那不是他目前能理解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