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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距离中军主营还有多远?”

连续两日的急行军,加上之前的持续高强度防御战和水军陆军的来回切换,令本就身体素质一般的陆抗有些吃不消了(陆抗经常患病,原始空中寻医问药方面没少接受晋军大将羊祜这方面的照顾,病重身死也才49岁),但是,再苦再累,他也要咬牙坚持,也时刻想着这个令他揪心的事情。

正在他从水军那里轻松堵截住魏军的时候,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邓艾不是那种被轻易截杀的人,但是,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邓艾可能是来了一个声东击西,走的是陆路,当步协的紧急公文送到的时候才知道,完全落入了敌人的圈套,邓艾哪里都没有去,而是直接奔着自己老窝去了。

陆抗虽然选择了第一时间回援,但是,速度并不快——一个是自己有些疲惫,一个是有点私心作怪,希望步协可以在大本营多坚持一下,消耗一下企图偷塔的邓艾的实力,然后捡漏。

但是,后来想提速也没有提起来,因为魏军的两支诱饵部队追了上来,开始骚扰牵制,陆抗可以说是举步维艰,最后,不得不甩下3000多人阻击,自己亲自率领主力10000人提速回援。

当看到前军营寨一片硝烟,死伤枕籍的时候,陆抗的心开始沉底,又将行军速度降了下来,留下500人重新整理防御营寨,并派出大量斥候侦察敌情,生怕又中了邓艾的圈套。

斥候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沉重:死尸遍地,有吴军的,也有魏军的,左营已经被彻底焚毁,尸骨无存,右营也是没了声息,越是接近中军主营,死伤情况就越是严重,战况越是惨烈。

“启禀将军,中军主营门前及附近方圆数里,已经伏尸数千具,但是魏军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前方探路的斥候送来了最新消息。

“不见踪迹?”陆抗有些诧异:“主营的旗号是什么?”

“还是我军的旗帜。”

“难道那步协如此生猛,一己之力逼退了邓艾?”陆抗先是不可思议,随后就明白过来:“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枪兵在前,步骑(骑兵虽然很少,但是还是有点的)护住两翼,弓箭手在中路,无难、武卫、羽林与我殿后!”

相比之下,陆抗更加相信是邓艾已经干掉了步协,现在布好了一张天罗地网,等着自己钻进去!否则,如何解释斥候怎么也追寻不到魏军的踪迹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就埋伏在大营之中!

然而,当大军接近了主营之后,魏军依旧没有出现,反而是步协,带着一干人等立于大门之前迎接陆抗的到来。

“幼节,何故来迟啊?”面色苍白,疲惫不堪的步协见陆抗走了过来,也没有个下官施礼的样子,一拱手,很是冷淡的说道。

“步抚军辛苦了,”陆抗看了看周围还没有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一个个身着吴军和魏军军装的支离破碎的尸体,有点歉意(其实是可以更快点回来的)的说道:“邓艾那老贼莫不是已经丧命于此了?”

“在下可没有那个本事,”步协冷笑道:“本来这大营被攻破已是在旦夕之间,吾等都准备以死殉国了,好在幼节奋不顾身,第一时间赶到,那邓艾不想被前后夹击,早已遁去了!”

陆抗装作没有听出其中的嘲笑讽刺的意思,高度赞扬了步协的勇武,又寒暄了几句,两人便一同走进了大营。

又是暗中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后,陆抗逐渐放下心来,下令分出2000多人马重新占据了其余几个营寨后,与步协一起走进大帐,客气一番后,坐了上座。

“此番是吾轻敌冒进,中了邓艾那贼人的奸计,险些铸成大错,万死万死。”落座之后,陆抗再次做出深刻的检讨。

“幼节,”步协也不接这个话茬,直截了当的问道:“在下虽然是险遭不测,但是,终究还是保住了这条小命,下一步不知要作何打算?经此一劫,邓艾的包围也算是解了,是不是可以趁机撤走了?”

“呃。。。。。。”陆抗有些犯难,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此刻撤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丁温和留云二位将军还流落在外,就这么走了,他们可如何是好?尤其是丁温,届时没有办法向丁奉将军交代啊。”

“幼节真的是怕不好向丁奉将军交代?”步协对此很是不屑:“恐怕是因为将近五万大军出征,不过半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所剩人马不过万余人,拿下的地盘统统沦陷,无法向吾主交代吧?”

“这是哪里话?!”被说中了心事,陆抗有些恼羞成怒:“此番败阵而回,即便将我满门诛杀,陆某也是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打成这个样子,是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们的!但是,此番作战,建平、武陵、宜都等地战兵可以说是抽调一空,如果不能继续坚持在此地牵制魏军的话,邓艾那老贼再趁机追杀,则不仅是巴东和上述几郡,恐怕整个荆州都会危矣!”

“幼节真是高风亮节啊,国、家之间始终是以国事为重!”步协闭上眼睛感叹道:“但是,国家又何时真正为你们陆家着想过呢?”

“这是何意?”陆抗心生疑窦,沉声质疑道:“陆家世受国恩,何来不为吾等着想?”

“世受国恩?”步协冷笑:“当年太祖(孙权)接掌恒王(孙策)之位时年方十九,形势不稳。为此,一方面全力争取外来士族支持,一方面还要以联姻等手段尽力争取以顾、陆为首的吴郡士族,这也使得朝臣中有很多顾、陆、朱、张四姓人士,形成了所谓的“吴之四姓”,这恩德的背后,又何尝不是充斥着利益置换?昭侯(陆逊)谋取荆州、西陵败蜀,立下不世之功,可又能怎样?“二宫之争”还是被牵连在内,愤忿而卒,以至于幼节袭爵之后,还要面对朝堂之上拿出的以前杨竺告发昭侯的20条罪状,亏得幼节能言善辩,有理有据,方才涉险过关,这里,有哪里来的恩德?”

“步抚军究竟想说些什么?!”陆抗彻底拉下了脸。

“国与家,幼节终究做如何选择?选择后者,吾二人同生共死,选前者的话。。。。。。”

“吾乃陆伯言之子陆抗陆幼节!家国之间,自然是选择吾主,选择吾国!步抚军无需多言!”陆抗感觉不妙,怒喝一声,起身边往外走。

只可惜,为时已晚,说时迟那时快,步协突然面孔变得扭曲,一个箭步欺至身前,袖中落下一把短刀,电光火石间,送入了陆抗的胸膛!

“对不起。。。。。。”被死不瞑目的陆抗死死攥住的步协,终于哭了出来,对着陆抗的尸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当年二宫之争,家父站在了昭侯的对立面,实属无可奈何,昭侯郁郁而终,家父也是深以为恨,今日,又是我。。。。。。步家,有负于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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