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淮南郡的鸦片走私数量居然是北荆州的三倍,几乎与整个扬州相当了?”
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比,不由得不在一堆平淡枯燥的数据之中脱颖而出。
本来呢,鸦片是以正常的商贸形式在扬州流动的,北方,因为尴尬的国际关系,只能经过汉中雍凉一线流通在西北之地,受困于这一地区低迷的经济和连年的恶战所赐,虽然遭到广大权贵的喜爱,却始终是销量有限,而形势好很多的荆淮以及更遥远的北方内陆,还是无法形成亮眼的市场占有率的——从西北再一步步的走私过去,路途遥远、风险系数大不说,成本也太高了。
后来,因为鸦片这玩意对整个江东的吸金能力令孙皓感到无比的恐慌,虽然还没察觉到这玩意对人心理生理的戕害,但是,孙皓出于本能,还是下令禁绝,不得买卖,导致其在江东成只能走私了。
不过这种禁绝,也只是在一般的百姓人家和中产阶级、商贾、下层官僚这种群体中基本达到效果而已,真正的权贵那里,还是无法根绝的,一些世家不仅继续以往的糜烂生活,还想着如何将货散到北边去大赚一笔——即便是走私的黑货,也要比从西北倒腾到荆淮的价格更“人性化”一些。
正因为一段时间以来,鸦片产业链上,各大势力一直是各取所需,占了不少好处:王迪和五家那里掌握着原材料和技术,稳赚不赔,汉中和江东的权贵一边吸着一边散货,也捞了一笔,就算是打压鸦片的孙皓,最起码也能保证基本的社会稳定,只要老百姓没得吸,一定程度上遏制外流就行了。所以,一直以来,王迪都没太注意北边具体的鸦片流通情况。
好在,情报系统还是很给力的,技术手段不断升级,不光有大数据,还有详细的数据比对,这才在王迪的挖空心思的搜罗下,发现了淮南郡的变态数据——不过也就到这里了,再往北面的详细数据就收集不到了。
一个淮南郡就赶上了整个严打的江东,顶上了整个北荆州?这岂不是意味着,西北和东南的两大走私路线的货,基本上都垄断到了一个淮南郡?更有意思的是,弋阳郡、安丰郡和庐江郡的存在感也是完全被一个淮南郡给碾压了。
有趣有趣,居然把淮南郡完成了“鸦片之都”?这背后,没有一个特有背景的家族操控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和经济实力啊。
而在这里,除了石家,还能有谁能做到呢?就算是有,恐怕也被人做掉了吧。
啧啧了两声,摸到一些思路的王迪,又把石苞的早期背景资料翻了出来。
“出身卑微?”有了思路之后,王迪发现了一些先前没有看出来的盲点,不禁有些自责,眼下一系列显赫的官职,让他下意识的觉得此人也定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或者至少也不能太低微,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有机会得到司马懿的垂青呢?这却是有点想当然了,那邓艾不也是无比的寒酸,却也被司马懿破格提拔使用了?
早年在南皮县担任职位较低的给农司马……
谒者郭玄信外出时向典农司马寻找人驾车,典农司马推举石苞及邓艾(居然还有这等交集?),二人与郭玄信一同行至邺城。一路攀谈之后,郭玄信很是感慨二人的才学,相信将来能做公卿宰相。对此,石苞很是谦逊的一笑而过。然后,到邺城,因为任官的事还未有定案,唯有在邺城卖铁为生……好吧,确实很穷啊。
青龙年间,石苞在长安(卖铁赚外快补贴家用的时候)遇到司马懿,得到领导的赏识,并被擢升为尚书郎。后担任中护军司马师的司马。后又任邺城典农中郎将,至此,迎来了命运的转机并紧紧把握住……
少年时代很是穷困,所以,飞黄腾达之后,难免会表现出对金钱和物质生活的过度需求?这是王迪从石苞的成长经历中得到的一个分析猜测,随即,又特意调出一份情报人员收罗来的世间各个层面对他的风评。
终于,看的头晕眼花后,王迪终于从中发现了两条很不一般的评价,相比于其他多为彩虹屁一般的花式吹捧以及一个战壕里面哥们死党的商业互吹,司马懿与司马师这两位早就死了的伯乐的评价倒是颇为有趣。
“好色薄行”,这是司马懿的评价,“细行不足(但是有经国才略)”,这是司马师的评价。
都承认石苞的才华,但也都直接指出了石苞在私德上有着重大问题。
也许是通过这种自污的手法保得平安?这不稀奇,王翦、萧何都做过,一个人能力太强的话,领导是不怕你贪财好色的,就怕你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还一门心思往上爬,那样的话,不管是冲着圣人,还是冲着最高权力的目标去,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要么是能力一般却道德指标居高不下而活成了“典范”(比如海瑞),要么是能力强大却道德水准不堪入目而成了领导眼中的红人,而能力太强又风清气正的,如果不能狠下心来将领导拿捏在手里(比如诸葛亮或者还没死的时候的张居正),最后往往会不得善终,比如于谦和岳飞这样的英雄。
而且,不管是不是自污,是不是有意为之,有一点都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哪怕是演戏,必然对财富,也会有着极大的需求!
如此一来,这鸦片走私在淮南郡搞得如火如荼也就不难理解了,我要是孙皓的话,才不死要面子,直接把贸易合法化全倾销到那里去大赚一笔……不过这样也不错,削弱你的同时还能便宜我。
哟,这石苞还是五石散爱好者?继续翻开一些石苞的八卦新闻板块,王迪又发现了一片新大陆,难怪被司马懿痛斥为好色薄行啊,就算是不自污也免不了啊,要知道,这个时代嗑五石散的,一多半都是将之视为床底之上的最佳辅助啊,嗯,既然本就有五石散的“底子”,那么,这鸦片在淮南郡得以泛滥开来也就多了一个充分理由了。
当王迪对石苞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后,又产生了一些新的怀疑。
所有的资历,尤其是石苞的早期资历,有点残缺不全,总是在某个关键点上寥寥几笔带过,一开始,还以为是年代过于久远(四五十年以前了)的缘故,但是,让王迪把几个模糊不清的关键点联系起来后,终于琢磨点异样的味道出来——尤其是和邓艾对比的时候。
如果郭玄信真的对石苞和邓艾做出此等评价的话,那么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不应该混的那么差劲,以至于要等到司马懿抄底啊,要知道,其一直是被世人称为有知人之明。魏明帝时任谒者(掌管晋见的内侍),奉命到渤海南皮,就是去选拔能够作侍从近臣的人,地方领导选出了邓艾与石苞,多好的机会,评价还那么高,怎么就没了动静呢?邓艾无声无息也就罢了,这石苞居然还在邺卖铁为生,哪里来的经商资本?打短工?那为何当时另一个号称有识人之明的叫做赵元儒的也做了和郭玄信毫无二致的吹捧(当致公辅),却只是传了点名气出来,对官场仕途毫无帮助?
再往后看,这石苞居然连番的狗屎运,有了名气之后,又认识了一个叫许允的人。没天理啊,这许允是谁?吏部郎!谁特么引荐的?郭玄信吗?是的话为什么不提呢?
令王迪产生怀疑的地方就在这里了,见到了许允之后,石苞很是放低姿态,恳求去一个小县城做个小官,从基层历练,结果,这许允呢,感叹道:“卿是我辈人,当相引在朝廷,何欲小县乎?”
你和我才能一样,为什么去小县呢?我应把你推荐给朝廷。
多感人啊,感动的石苞都要哭了,问题是,你特么引荐推荐了吗?你要是引荐了,还有后面司马懿在长安遇到卖铁为生的石苞了吗?
吹捧为朝廷公卿三连之后,司马懿抄底成功,最开始扬名之地便是邺城卖铁,待的日子还不短,司马懿培养起来后真正的扬名立万之地,巧了,还是邺城啊(徙邺典农中郎将。时魏世王侯多居邺下,尚书丁谧贵倾一时,并较时利。苞奏列其事,由是益见称),石苞啊,石苞,这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呢?
郭玄信,是曹魏的人,资料太少,无视,这许允嘛……王迪沉思良久,吩咐手下,立刻调来此人的相关资料。
谋而后动,现在王迪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金钱。
十余日后,一份许允的专属资料送到。
许允,世家大族出身——嗯,和司马氏有勾连的基础了。
担任吏部郎的时候,大多任用他的同乡,魏明帝为此逮捕审讯过,看其衣着寒酸,所提拔之人又“符合”举贤不避亲的原则,便无罪释放——嗯,至少是个演技派啊,当时的九品中正制大环境,所提拔任用的人自然出身不差,曹叡如何也不能做自掘根基的事情吧?于是……一件打补丁的衣服就掩饰过去了。
哦?高平陵之变,时任侍中的许允与尚书陈泰一同劝说曹爽投降认罪?
咦?与李丰、夏侯玄相亲善。因李丰等谋诛司马师以及建议曹芳夺司马昭之兵讨伐司马师等事,被司马师流放到乐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