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海道人欲化人形,摆脱当前困境,可是他骇然发现,自己的一身法力居然都被禁锢住,根本不能再随心而动。
虽说肉身似乎暂且还受自己的控制,可他越是挣扎,便越是痛苦,也越控制不了身体。
知道自己怕是真个撞上了铁板,而且这铁板上还带着尖刺,心头一时懊恼非常。
“高修饶命,还请高抬贵手!”
打鱼龙混杂的南海深处跑来的,弱肉强食不过本能,也不似中土修行,或者前辈仙真那般在乎脸面,既然栽了,自然是要告饶,鲸海道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反而担心,自己得罪的这位厉害修士,是否能听进求饶的话。
若是听不进去,今日怕要葬身于此了。
不过让他松了口气的是,他很快得到了回应。
下一刻,只觉身子一轻,周遭黑幕渐渐散去,虽然身体尚且不得自由,法力也没放松半分,但总归也算是有机会说话了。
鲸海道人有些庆幸自家遇到的不是什么狠人,否则只怕告饶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已经被抽魂炼骨了。
看到自己的百丈肉身,悬浮于海面之上,鲸海道人也不见怪,忙四下寻人,没一会儿,就察觉到后辈之上多了个人。
神念感应之下,正见一个手持玄色大旗的三五岁童子,仙肌玉骨,穿着一件玄青短衣,项下一个金圈,赤着一双粉嫩的白足,端得一个仙童子。
那黑幡比童子不知大了多少,却一点都不比童子本身来得引人瞩目。
龙鲸道人也听过不少玄门故事,听说道门之中,不少仙真人物,修得赤子元婴,千里出游,就是这般模样,心下度量,知道这回是遇到真正的厉害人物,兴许还是玄门高客,一时间又收去了许多小心思。
陆玄不知老鲸误会,他特意前来对付鲸海道人,自然不全是为了老黄出气,更不是闲得没事儿做,只因为听了老黄的一番话,知道鲸海道人是打南海海外来到这近海之地的,对于南海的事物,只怕了解得要远比老黄多的多。
此外这老鲸百丈身躯,在陆玄看来,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脚力。
……
有些出乎陆玄预料的是,收服鲸海道人的过程并没有什么波折,说明自家心意之后,这老鲸就直接拜服了,那模样,就仿佛还生怕陆玄不收一般。
而且从鲸海道人这里,也知道了那些云海宗的人果然不是他害死的,其中真相,自然也就不用再多说。
添了鲸海道人这脚力,陆玄也省力不少,加上鲸海道人在这周遭海域实在有些威名,也没人敢招惹,几乎也就没什么东西搅扰陆玄的清净。
他自然就把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之上。
早在灵池福地之时,他就梳理过自家一身法物、修行相关,也安排了计划,如今每日修行,算是有条不紊。
法力积累自然是首要,其次便是修炼《六六乾罡炼形图》以及《六六丁甲大遁》,再有便是祭炼几件法器,如龟蛇剑、皂纛旗、十二丁甲元珠,值得一提的是,丁甲元珠的祭炼,与遁法可以结合,省却不少功夫。
其余诸如得自楚休的七杀灯,一干闲散法术,陆玄暂且放在了一边,毕竟这些算不得如何重要。
但也有些意外的收获,譬如那坎离圭上先天文字,以及坎离二气,居然能够助益他修炼《六六乾罡炼形图》,也算是一桩缘法。
……
“真人,要去那落缤岛,前头便有一桩麻烦。”
走了不知多远的海路,周遭能遇到的海岛渐渐多了,不时还能撞见个把上面有土著居民的,得见龙鲸遨游,都是惊骇不已。不过修行人没有看到多少。
南海虽然物华天宝,可修行实在艰难,就是中土传承颇多之地,修士也还是少的,何况南海。
老黄所说的散客精灵,多数还是海中妖类,得了灵慧,或是机缘化了个人形,实际算不得真正修士。
不过南海广大,要是一路行来都能够看到修士,才是奇怪。
“什么麻烦?”
听到鲸海道人这话,陆玄问道。
“此去千里,有一片群岛,上头有海中大盗,被人称作‘十八魔煞’,这十八魔煞乃是十八个修士结拜了兄弟,在岛上汇聚而成,十分不好相与,其中南方魔教出身的有之、旁门左道也有之,甚至还有我的同类。”
“这十八魔煞,各个都是异术在身的玄光往上的修士,这十八人的头领,类比还丹,极为厉害,南海修行之之类虽然多,还丹往上的真人之流也是少之又少,这魔煞首领便算一个,在南海颇有名头,南海不似中土,有玄门高人降妖除魔,十八魔煞虽然作恶不少,但不招惹到前辈高人的头上,也没人处理他们,久而久之,其名愈大,如是要去落缤岛,必然会途径周遭海域,只怕会有麻烦。”
听到鲸海道人一番话,陆玄一时沉吟。
之后又细细问了相关事情,原来落缤岛所在,是在一处秘海,那一处秘海,周遭风煞围绕,十分难以登渡,唯有从十八魔煞占领的海域经过,才算安稳。
陆玄听了这个,已经有些猜测,只怕这也是大荒仙子有意为之,有这么一群人驻守着海路,也不必担心谁人搅扰,而且凭仙子的修为,这些魔煞又正好算不得什么麻烦,反而保证了落缤岛的清净。
只是这对于他来说,就有些麻烦了。
“这十八魔煞倒也不会随意作恶,可是路过他们的地盘,少不了要接触,只怕有些风险。”
鲸海道人也不敢把话说的太过,让陆玄一位自己看不起真人实力,说话还是有些小心。
陆玄细想,是有几分担忧,不过总不能因为这点麻烦就不去了。
于是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将我送到那一方海域便可,届时可自行离去。”
鲸海道人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他本意就是如此,十八魔煞的厉害,只有他这样在南海混迹多年的人清楚,自然不想沾染上,如今得了陆玄的这句话,心中放心下来。
同时也有些庆幸陆玄的好脾气。
想比之下,老黄倒是没有多少想法,自从前头见到了陆玄的手段,心知自家老爷就是还丹高修,玄门高徒,怎么也不该不是海外修士的对手,于是并不担心。
其实这也是众多中土修士的想法,哪怕同等境界,中土修士也不大看得上海外修士,只因为海外的传承实在不比中土,哪怕是魔教弟子,除非真传,否则也不如何受人重视。
当然,仙真之辈已经是另外一个层次了,不在其中。
鲸海道人在海中遨游的速度还是极快的,没两日功夫,就到了十八魔煞占据的海域附近,到了这里,鲸海道人再度吞吞吐吐的提起了这件事情,像是怕陆玄忘了放他离开的事情一般。
陆玄当然没有食言的意思,在鲸海道人千恩万谢之中,放他离去。
……
不过让陆玄意外的是,他带着老黄驾驭十二元珠,确实见到了不少大岛,上头云雾缭绕,颇见灵机,就是没有看到什么厉害修士出来拦路。
他也没多想,这是好事,于是放下心思,一路飞遁,便来到了进入落缤岛秘海的地方。
一眼看去,周遭海域,千里万里,果然一片昏黑风煞,陆玄认得这风煞来路,乃是传闻中的玄霜风煞,海外最是常见。
此类风煞,据闻本是深海积累千万年而成,因为海底火山喷发,或者处于海眼之上的缘故,被洋流冲到海面上,然后因为海上特殊环境的缘故,形成小则百里,大则万里的风煞屏障。
这些风煞积累千万年,几乎等同于修炼的同样时间的修士法力,十分厉害。
毕竟天地之力,非人力所能比拟。
这样的风煞屏障,哪怕是还丹、元神人物,轻易也难登渡,除非成就仙真,才能来去自如。
即便是仙真人物,玄功千变万化,要是大意,也有陨落其中的风险,时日长久,元婴都能消磨了去,足见这风煞屏障的厉害。
如果没有路口,单凭陆玄自身力量,显然是无法渡过这玄霜风煞屏障的。
好在正如鲸海道人所说,这秘海总归还是有入口的,而路口便是风煞屏障薄弱之处,只要防护得当,还是有希望通过的。
“那老鲸还真不是吹嘘,不想竟然真的有这般奇诡的天地景象。”
老黄见识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到底还是因为境界的缘故,厉害的东西见得少了,难免被这万里昏黑一片的风煞屏障所惊到。
陆玄闻言,微微点头:“你我所见到的,还是风煞安稳薄弱之所,要是在其他的方向,或许当你我看到风煞之时,就已经被卷进去了,根本不能来到这近处。”
听得陆玄这话,老黄一时咋舌。
随即顿了顿,又道:“老爷,我们就这般闯进去么?”
实际上若非陆玄在旁边,他又见识过自家老爷的本事,但他一人来此,只怕靠近的心思都难生出,他虽然不知道这玄霜风煞到底多么厉害,可修行之辈,对天地之力的感应最是灵敏,只是远远看去,他就知道这些风煞,哪怕一缕,也不是他能够抵抗的。
信任陆玄归信任,本能上还是少不了担心。
陆玄想了想,确实风险也不小,他虽然听闻过这类风煞屏障的存在,尤其打徐烟霞哪里了解过不少相关信息,可这终究是第一次接触,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护持自己还成,还要护持老黄,就有些不好说了。
除非有九嶷鼎那样的至宝在身,可是九嶷鼎如今却在峨眉,并不在他的手上。
“老黄,要不你在左近寻一处岛屿落脚,等我回来?”
听到这话,老黄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并不是真的就害怕了,多年参研佛经,脾性已经有了不小变化的他,哪怕知道风煞厉害,可也不至于临场胆怯。
他只是不想牵累了陆玄,他对陆玄还算有些了解,听到自家老爷的这番话,就知道老爷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在玄霜风煞之中护持他的安危。
他要是在风煞之中丢了性命倒是无妨,但要是拖累了陆玄,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陆玄见此,微微点头,随即从玄虚剑匣之中取出了一盏宝灯,这灯正是得自楚休的七杀灯。
“此等唤名七杀灯,尚且算不得法器,不过因其禁法颇有几分玄妙,威力却也不差,你在周遭落脚,难说遇到什么危险,毕竟据老鲸所说,周遭是那十八魔煞的修行之所。你持了此灯,我教你一个口诀,若是遇到修士,哪怕玄光境界,可将这七杀灯抛出,念动口诀之后,此灯能放解形之力,能拦阻一二,如是遇得餐霞乃至还丹之辈,便没什么用了,还需你自家小心。”
老黄闻言一愣,心下感念,也没推辞。
陆玄见此,倒是想起了鲸海道人,此前他终究没有见过真正的风煞屏障,听闻有入口,想的简单了些,所以带着老黄一同前来,否则应该让老黄跟随鲸海道人先回去的。
虽说鲸海道人并不怎么靠谱,也有他的威胁在,这老鲸也不敢害了老黄的性命。
一番吩咐,陆玄也没有再耽误时间,早去早回,才是正理。
于是龟蛇剑剑光一卷,便在老黄的目送中遁入了玄霜风煞屏障之内。
这一如内,陆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玄霜风煞的厉害之处,无尽寒霜之力扑面而来,哪怕有剑光护持,也隐隐生出自家魂魄都有些发冷的感觉。
好在风煞在这一个路口还算稀薄,凭借自家还丹法力,飞剑剑光,也还算行得安稳。
念头一动,陆玄还将皂纛旗取了出来,一面借着皂纛旗打散前头风煞,一面前行,一时少了不少压力。
渐往深处,不多时,外头的老黄已经看不见陆玄的身影了。
谨记老爷的吩咐,老黄也直接离开原地,四方搜寻,找了一处荒僻的岛屿,躲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