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守护者祭坛上方矗立的神器【圣墟(复制品)】,不消多时便能从主领地希顿尔达来到这座四周群山合抱的城市。
它被黑之阵营的信徒们称为【山城朗栎】,沿着中央街道直走,到城市另一边的山间隧道为止,沿路上种满了名为【七叶树】的植物——也是朗栎的名胜之一。尽管人们给这种事命名“七叶”,事实上再怎么数最多也只是一枝五叶,叶茎生长得拢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好像树上开满了翠绿色的花一样。
但是如果从灵力不充足的其他领域赶来这座山城,不经过魔法渠道进入的后果便是只能在前山停留,起初的山脉并没有山后那般有着繁荣的街市和华美的景观,映入人眼帘的只会是荒石野岭,以及时不时路过的商人车队。
也有好事者站在商队的车顶上,举着灵力感测装置绕着朗栎跑了一圈,得出的结果令人后怕——除去后山繁华的街市外,位于大陆最南端的山城朗栎其他地方几乎没有灵力覆盖。唯有不依靠魔法便能战斗的强大战士才能在这座城中站住“实力”的一角,要是有知情的魔法使跑过来度假或是看热闹,可能最后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们信仰的是原罪。”
——正昏昏沉沉地用背部感受车队经过不平的路面时产生的颠簸,忽地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
“到这里为止,就不能使用魔法了,客人。”商队的领袖是一个乍一看感觉比较精明的中年男子,一边的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是他沿路上收留同行者诈来的额外费用,背后别着的巨刃则象征他作为商人之外还有着战士的身份。
商队领袖压低身子探进车厢内,发现从临海小镇跟上来的客人已经整理完毕,不需要他再费心提醒几句,也没有给他继续诈钱的机会。似乎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他一把掀开车厢上挂着的帘子让眼前的荒芜风光进入客人的视野,一边嘴上解释着他们为什么无法进入后山只能在前山送客。
枯楼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也看见几个后来上车的人骂骂咧咧地跟了下来。商队的目标本该是山城朗栎的主市区,但是——
枯楼竖起耳朵,听见那位看上去精明的领袖在和什么人抱怨。
“是这座城市的看守。”他得出结论,蹑手蹑脚地在地上比了个圈,一个小小的、代表着游灵身份的魔法阵出现在车底下,尽可能地汲取空气中几乎不存在的灵力,“看来是城里出现问题了。”
小镇临海的大气灵力含量已经少的令人绝望,无奈他只能选择跟着商队前往目的地,参照精灵小姐的说法这里应该也会有关于世界链接点的线索,但目前看来连进门都是个问题。
“嗯嗯,是这样。”听见那个看守凑到商队领袖耳边悄声说道,“是救济者队伍。”
位于大陆最南边、越过山脉就能看见海洋的山城朗栎,却不知为何总会有一支北下的救济者队伍跑来闹事:今天抡翻一位可怜商人的店铺,明天轰掉半座当地人的房子,他们纯粹是没事找事过来“毁街灭巷”,引人不快的。
“岂有此理,这里明明是咱们‘黑’的领地!”同样听见些风声的随行人勃然大怒,快步走向看守厉声吼着,“既然这样城里的战士都去干什么了?对得起我们这些慕名而来的客人吗?”这样的话显然没经过他大脑思考,但当下一些其他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人都点了点头认同了他,尽管城市中战士们的职责不是保护来旅游观光的人,加上乘坐商队而来却不是通过希顿尔达正经渠道来的也未必是什么正经人——可是,看守只是有些为难地张开口,想不出来怎么去应答他。
“前阵子首领麾下的影卫有来过我们朗栎,丢下一句‘很抱歉我们管不着’就再没回来过了。”商队中一个似乎是当地人的信徒红着脸站了出来,走到看守身边,“小城朗栎居民一向安居乐业,偶尔也有救济者跑来闹事,但未曾想过近些日子越来越过分……谁都没做好准备。”
“喂!这边不有一个‘白’那边混过来的奸细吗!”忽地有人打断了跑出来为看守解围的商人的话。看守和他身旁的领袖一并朝声源的方向望去,那个突然开口的商人手指一横,径直指向趁着队伍里的骚乱向城门口走去的枯楼。
“哎?”
脚下几乎没有半点收获的魔法阵瞬间消散,无缘无故被人扣了帽子的枯楼在下一刻被精灵小姐连灵魂带身体一起拽进他自己的意识海洋中,与一拥而上的不知情的商人、游客和守卫恰好错开,他暂且安全了。
【你在擂台上大出风头前也有人认出来了。】精灵小姐捡起漂浮在云海之上被一同拉进来的七叶树的叶子,宛如身在城中的正常观光客一样数了一通,接着将它随意抛给惊魂未定的‘黑’的二把手。
“怎么说呢,能认出早就化为枯骨……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救济者的信徒,八成也不算什么普通人吧。”脚下的云浪涌动将枯楼扶了起来,云海则再次重新组合、拼接,形成一面可以看到意识海洋外的屏幕,他伸手锁定了方才发言的那位商人,在所有人被在得知“无法使用魔法”的前提下却有人突然消失这件事吓到的时候,那个商人也表现得与寻常人无异。
只见这位商人按住背上的货物包,左右摇摆着脑袋像是也想要找到枯楼的踪迹,身旁的其他同行者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什么,接着所有人都冷静下来继续围着看守议论城中的混乱。
“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不成变数,我们在他们离开后再从这里出去。】精灵小姐将那人的脸刻在意识海洋的云层上,【不过可能需要再等些时候。】
随行的旅客们很快得到了进城的通行令,枯楼百般无聊地注视着屏幕上播放着的“哑剧”,却一直没等到城门口的人全部离开。
就连那看守也不耐烦商人们的询问,打着哈欠敷衍他们准备进城回家休息。这时他的一些同伴扛着块金属牌子走到城门口,同样说了些什么后强拉着看守跑了进去。
阵营之间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得伤害平民百姓,先前听说的那伙救济者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破坏了规矩,“但是那群观光客却进去了……明知道这座山城朗栎内部肯定有安全隐患存在。”枯楼盯着屏幕,“上面也只写了‘救济者来到’五个字,不明意味。”
“还是两个阵营间通用的文字,在希顿尔达那边都不常见。”被信徒们误会了的二把手在城门口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同时夜幕也已经降临,城门早就关上的时候离开了自己的意识海洋。
没有经历冥想的身体状态一点也不好,他想。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当时在队伍里认出这具身体的原本身份的那位商人,云海中还留着他的相貌,因此枯楼想忘都忘不了。
商人就像是刻意在门口等待着这位可能不会再出现的“奸细”似的,在见到一直等待着的人终于现身后,他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转身从身后的货物包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来。
山城朗栎的位置,和之前一样,蒙上了阴影。
“我知道您没有离开,枯楼大人。”
——商人来自主领地希顿尔达,是当初观众席上的一员。但是他出生在山城朗栎,实实在在的本地人。
他张开双臂,用肢体语言热烈地欢迎了不请自来的二把手:“真想要拥抱您,尊敬的枯楼大人。”他说,“我跟着临海镇的商队到了下一站,在那里上的车,路上没有觐见您在这里先道个歉——”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枯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