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气恼的才不是什么幻想破灭，针对的仅仅只是站在纯白面前的黑之影罢了。

气急败坏的纯白商人抡起手边的武器直奔目标，精灵小姐也许本可以像以前一样将这具身体也一并拽入意识海洋中，但不知为何这位陪伴良久的合作伙伴却没有那么做。

“喂喂，我可不想伤害你们。”

自称“天才”但也不能说是让龙族恐慌的罪魁祸首的男人跪在地上，成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障碍物。枯楼侧身躲过了率先冲上来不由分说一棒下来的陌生人，与此同时五花八门的武器朝他这个“新人”掷来。

“那两只和你们关系匪浅的怪物可都是被我解决——”枯楼伸手抓过飞过头顶的一把利刃，企图利用它清理掉冲他而来的敌袭，“真的想和我动手吗？”魔法使催动着身边的灵力，但是一丝一毫都没能附加在剑刃本身上。

虽然他能够一一挡下，封印之戒也发挥作用自动拼接成“悬顶之剑”即将释放出去，然而却没有继续冲上来送死的莽徒，陌生人们纷纷摆好架势，真心把棘手的“新人”看作比身边竞争对手更恶劣的敌人。

枯楼“啧”了一声，将手中抢来的现成武器丢到一旁。

陌生的商人们忌惮着他这个不明身份的“新人”，谁都不愿意成为先前第一个冲过去的鲁莽之徒，被一脚踹翻踢进隐蔽所的角落中与垃圾为伴。

在室内悬顶之剑使用效果事倍功半，枯楼暗自抱怨着那位哑巴了的合作伙伴，心里也清楚得很最简单的解决以及脱身方法实际上就是把这群已经没话好说的另一阵营的家伙全部打趴下——他没那么急着想走，一旦回去面对龙王告诉他“委托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兴许那边几个等他回去的“同伴”还会兴致勃勃地邀请他去“入口”边上逛一圈。

“无话可说了啊……”

“也是。”

黑色的二把手自知他的思考方式出了差错，把“神迹”的责任推到了在多莱格的所有商人身上。

“在这以前，我还不了解有‘神迹’的存在。”

临时准备的魔法阵在他周身展开，隐蔽所内微量的灵力不足以施展类似面对B-4348时的范围性额外魔法。

至于一直现拿现用并进行储备的灵力源——枯楼眼睁睁看着可怜的陌生人踩进了他随意准备的陷阱中，嘴角不住向上扬起，储备好的灵力源有些被分给了同行的“伙伴”，有的则是在路上就被自己给浪掉了。

无法释放到空中进行威慑的悬顶之剑缩小成为正常武器的大小，枯楼握住剑柄，不得不承认他不习惯亲自上阵使用任何装备。

若是灵力充足，手边的装备分明能够自行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收起挂在脸上嘲讽一般的笑容，突然想起龙王的另一个委托也是请求他解决进城参与狩猎的人类，偷猎者从不奢望得到龙族的原谅，怕是公馆里现在也已经没了活人——持剑扫过头顶的大气，天花板上出现了裂痕，他需要狠下心来在这里埋葬这批欺骗了钻石魔法使也被利益熏心了的商人。

他们是被利益吸引过来的，只有躲在最后四肢着地的“天才”先生是因为想要争取“机会”才来到多莱格，也唯有他能因为自己的说辞而感到万分气馁。

可是，老龙王只是恳请他去向城门守卫求助。

“那个委托不过是……信任我有这个‘能力’。”

【仔细想想，现在的你其实还没有取过其他人的性命吧。】

装死了有一段时间的精灵小姐突然开口说道，猛然在耳畔响起的声音害得他差点没能扛下迎面砍来的一刀。

封印之戒的防御能力素来是枯楼最为欣赏的，或许比人肉护盾什么的还要有效。

“什么？”

【迎来决定性的早晨，失去了夺走他人生命的记忆后。】

【白金布鲁的时候，你也是放过了那些纯白的背叛者。他们冒犯了你，激发了贪婪的力量却也只是剥夺了他们的记忆。】

他从精灵小姐的语气中听出了她的无奈，枯楼眨了眨眼，尽管这位合作伙伴不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做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困惑之情。

【得到天父的地位后，出手的也一直是妄想在你面前有所表现的酷若。】

【款兰城的时候，负责动手的是新跟上来的两个小孩子。】

【其他人也是一样，你以为凭借你的力量，对付其他人无需认真吗？所以才会在救济者面前吃上一个大瘪。】精灵小姐轻笑一声，【看，在你因为我的话分心的时候，‘那个’已经开始被浪费了。】

精灵小姐仿佛只是为了出来挑衅他几句，把“想说的话”表达完了后又继续装成哑巴没了声响。

“等等，你在说什么？”

回过神来，他的左臂因为距他最近的人的攻击裂开了很长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没有灵力的补充伤口也很难恢复，更何况袭击上来的陌生商人见一直嚣张着的新人愣在原地，便得寸进尺地抄起枯楼失手落在地面上的“悬顶之剑”，上去直接一个横切让那只看不顺眼的手臂脱离了“新人”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什！”

他不知道那些鲜红的液体是来自谁的。

恍惚间以为自己站在一片金色的河水中，又觉得自己是在一片金色的汪洋大海中傻傻地站着，离属于自己的意识云海很远、很远，无论如何呼唤也进不了那个绝对安全的空间中。

——对于谁都是绝对安全的。

他要是稍微还能称得上是清醒着，估计早就开始后悔起先前的决定，哪怕是丢下与自己匹配的这具身体也先要进入意识海洋中看戏，反正释放出来的龙族们不知怎么一个个底气十足，完全能把进入多莱格搞事的人类商贩撕成粉碎。

“至少不用自己动手。”

红血已经停止流动了，一滴也出不来了。

“更狠心一些的话，就不会浪费掉了。”现实中的自己捂住手臂分离的那个伤口，瞪着眼前已经失去生命的无用之人的身体。面前的人径直倒下，包括他身后那些可怜却也并不无辜的好事者也模仿着第一个倒下的人纷纷倒地不起。

被吓得大惊失色的“天才”先生，嘴和腿都变得不利索了，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撞到一开始被踢到角落里的那个同行身上，他也没顾得上关注这位同行还有没有呼吸，眼瞅着一半是活生生的人一半则是骷髅的“新人”弯下身捡起“神迹”，再双目无神地瞥向他的位置。

“都说了。”枯楼说着，他没有继续说下文，只是当着“天才”的面翻开了“神迹”。

面前不知是死是活但好像应该也许可能算是活着的“新人”似乎也试着用“神笔”修改了那本书，幸存下来的商人低下头，他思索着对方只能得到和自己一样的结果。

神明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按他先前的说法，留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无法修改“神迹”。

果然那人也是一脸不屑地合上书将其随意地摔在脚边的地上，连同那只神笔。骷髅人身上的血肉也逐渐覆盖上了另半边身体，他像是对存活下来的那位纯白商人没什么兴趣，边恢复着身体边朝隐蔽所的出口走去。

枯楼还以为自己又是机缘巧合得到了回想起一些过去记忆的机会。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有实体的雾笼罩住了，模模糊糊能看到雾中有什么建筑，他试图往那个方向跑去，但是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也没有缩短与那神秘建筑的距离。

“你要留下？”听上去声音的主人正在发火。

枯楼对这个声音没什么印象，仿佛在失忆前也从没接触过似的。

“是的，我决定了。”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他听得出来。这声音就好似是被人为调整过了一般，假的很。

“你……确……定……？”响起的是另外什么人的声音，一样让他感到陌生。枯楼原地坐下，坐在白茫茫的雾上，没有坠落，确实是稳稳地被雾气支持住了。

“和决心离开主人自由生活的玩具为伍的家伙在一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说话的仍旧是完全不熟悉的人，枯楼抱膝坐在什么也看不清的神秘空间中，雾中的建筑停在他一开始在的位置，也没有进行什么猜想中的行动。

是真的固定在那里——枯楼想。

“自己的所有物都不承认他了，他肯定会感到极为孤独的。”女人说。

“就让我来守护着他吧。”

“老大——老大！”取代女性温柔又说不上哪里诡异的声音的是……某个熟人的大吼大叫声，他再熟悉不过了，也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小小……”

虽说想起的那段记忆自己都说不上是在哪里经历过的，总不见得那位女性是……枯楼摇了摇头，他睁开眼看见一张放大版的面孔，同行者凑的很近，但随即被他伸手一推后退了一段距离。

他正在龙族宫殿中，枯楼眨巴下眼睛，他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愧是老大，那么多来找事的纯白侵入者全部被你一个人收拾掉了！”

小小身边躺着在关口处新认识的商人喀乐兹，枯楼摁了摁太阳穴，他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环绕在宫殿中。

平躺在地毯上盯着天花板愣神的喀乐兹闻声也翻了个身朝向枯楼:“你回来后就失去了意识，新人。”

他又翻了回去:“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一个大人物，枯楼大人。”他强调着称谓，而后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比起人来大了说不清多少倍的龙王咸蛋黄趴在喀乐兹的边上，他在自己的宫殿中伸展开翅膀，撞到水晶吊灯后又不得不收了起来。

“多亏了你，枯楼大人，要不是你他们早就计划得逞，多莱格也会又被附加上诅咒由该死的纯白之神收为领地了。”

“哈？”

黑色的二把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毯上蹦了起来，他相信自己纵使失去了记忆也不会影响到听力——他很确定自己听见老龙王说了什么，而现在他们正商量着要再去“世界链接点”边上“探险”，见他没什么大碍也没有继续照料下去。

他转头透过龙族宫殿加了繁杂纹饰的窗格，看见了室外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