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弱。”

幕后之人提醒完了后就不再出声，仿佛是静下心来等待枯楼仔细阅览脚边的“剧本”，思索要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来刁难自己。

灵力线重新组合、稳定，然后尽可能快速地揽过地上的剧本，将它平举到眼前，枯楼飞速地浏览过一页又一页，发现除去符合“剧本”的题词外，再之后的纸张页数上写满了所谓的“问题”。

他翻阅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真的开始仔仔细细审阅起来那些或许会产生帮助的文字。

“条件上写得很清楚。”枯楼心想，“我可以随意省略一部分的内容。”

他不知道幕后之人在幻境中准备的这出戏码进行到了哪里，于是决定跳过前面几页的长篇对话，直接来到“你问我答”环节。

不同的提问之间留了太多空白，让他深感困惑，但这不在“剧本”的范围内，若是贸然开口……等待他的便是那幕后之人所言“你不会愿意知晓”的“惩罚”。

一次性将剧本扫完，发现除去正常的台词外，那些被罗列出来的问题加上空白部分占了整本书的绝大部分，估摸着也有上百……不，几千个等待解答的疑惑，而且几乎句句戳中他的心灵，都是以前听说过后面默默记下来，等待日后寻找机会解惑的事件语句。

“这座海岛上的……嗯……‘世界链接点’在哪里？”

这是靠近结尾部分的问题，也是他心目中或许是最迫切想要解答的困惑。

“……离开这里，跳下去。”

幕后之人再度出声，却让走流程的枯楼一头雾水。

跳下去？是指等自己爬上海岛中央这座山的山顶，然后一跃而下？

或者单纯只是在山下、在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在……某一个可怜人身体下？

源线的断裂和移位让他感应不出究竟哪里才是原先的汇集点，那些概念之线穿过每一个遗体下方，又似乎与谁都不重叠。

“B-4348……那个救济者的位置？”

枯楼凭借自己不怎么靠谱的记忆将第二个问题摊在眼前，那已经是靠近剧本尾声的台词，而且和前面的剧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事实上所有被罗列在上面的问题都和台词以及概括没有联系，仿佛“剧本”只是个幌子，也不清楚这位“幕后之人”想要让自己了解什么事情。

想到这儿，暂时无法完全掌控的人类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之前幻境的变化已经成了枯楼的心理阴影，他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自己身上还有没有额外的创伤。

“……离开这里，跳下去。”

负责对词的人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这……灵力线被操控着再度翻开了面前的书，将它迅速倒到后面几页，找到了相应的问题与空白。他确定这是在之前获得不靠谱答案的“世界链接点位置”之后的台词，可是，获得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不过，黑色的二把手没敢提出与剧本大纲无关的质问，他只能揣测那位倒霉的救济者领头人被藏在只有跳下山才能到达的某个地方。

也或许是山下的某个村庄残骸里……他在心中默默地补充道。

“嗯……”粗略地扫了几眼后面的问题，再之前的内容靠着时间积累经验或许在找到“世界链接点”离开之前便能自行解决，不过倒数几页也没有多少与目前所在海岛有关的问题。

几千个心中现成的困惑就这么被快速略过了，他不得不暗自钦佩心大的自己，视线停留在当前一张纸的最后一句话上，那即是台词，也是一个包容空白的问题。

“精灵是……什么？”

他想起了前一阵子莫名告别离去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的寄居者，那位同居了无数岁月、祸害了数百个同龄人后又被失忆前的自己原谅了的精灵小姐。

“……卡珊德拉。”

幕后之人的语气似乎有了点变化，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精灵……唯指……卡珊德拉。”

那是白金布鲁那扇门的制造者，是原初魔法使的徒弟，卡里涅亚斯的“妹妹”。

枯楼听见了幕后之人的笑声，对方没有继续扩充这个答案，仿佛已经解答完毕，等着对上下一句台词。

“他说过自己是一个‘懒惰的人’，因为不愿意过多思考而留下了‘罪证’……这些答案都是现成的、被编写好的、本该……本该显现在纸面上的。”

枯楼低下头去，发现原本空白的部分不知不觉被填上了详细的文字，就好似是相关问题的正确解答。只可惜没等他仔细查看，这本奇妙的“剧本”挣脱了灵力线的掌控，自行翻动起来。

最后、实际上也没过多少时间，它本来也没剩几页就能到达落幕之时——剧本停在了某两页上，被翻开的它慢慢翻转，定格在了能令翻阅者看得最清楚的角度。

枯楼发现先前显现出来的解答文字又消失无痕了，紧接着他的注意力被出现异样的一行句子吸引，目睹它宛如生长出跃动着熟悉光纹的鳞片，在幻境光源的照射下刺激着自己的眼睛。

“……卡珊德拉的……故事。”

幕后之人替他念出了这段文字，同时天空中的裂缝更甚，下一刻幻境中仿佛被人刷去了一个现有的图层般迅速出现了某位银白色的身影。

“呵。”

旅行者摘下帽子，按在胸口，鞠了一躬。

___

伊格纳茨抬起头，对着变得血红一片、也失去了云层与其他细节的天空，用他柔和的嗓音拼接出一个词。

似乎是某个名字，旅行者像是在试探某个未知的存在。

“雷泽尔”，他是那么说的，站在突然出现的银白色身影边上，不知所措的枯楼将这个名字刻在了意识海洋的云层上。

枯楼瞅了眼什么都不存在的天空，发现意识海洋的投影也已经由于伊格纳茨的突入而破碎，不会反映出来供他们观赏。

他轻叹一声，转向伊格纳茨，等待着这位“异时空”成员的解释。

可是随着那个名字的刻入，另外一人的身影也仿佛被慢慢“刷”进这个幻境中。他有着碧蓝的眼睛，一头靓丽的、与眸色相近的卷发，搭在肩上，不怎么长。

“雷泽尔”头以下的身躯被包裹在一间剪裁完美的长袍下，长袍被绣上了意味不明的花纹，令注视着它们的人感到一阵头晕。

“……伊格纳茨。”作为“幕后之人”的雷泽尔，同样也喊出了旅行者的名字。

“不用那么好奇。”银白长发的旅行者眯起眼睛，一绺刘海自然垂下，又被他伸手撩了回去，再端正地盖上那顶尖顶帽，任上面似乎有所变化的时钟悬挂下来。

“不用那么好奇。”伊格纳茨像是很喜欢重复之前的话，就仿佛是在强调，“祂认识我。很久以前、认识我。”

自称是魔法师的异时空成员踱步到两人中间，三者围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形区域。这让枯楼不得不与雷泽尔对视起来，蓝色卷发的长袍男性脸上挂起一个同样诡异的笑容。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报出了之前问题的答案。

虽然剧本浮现变化，并非是枯楼想要开口询问幕后之人的困惑被提了出来，有关于“卡珊德拉”的故事，他想着自己在面对那扇门相关事件的时候也接收过一些信息。

注意到雷泽尔慵懒地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伊格纳茨时，枯楼也下意识地望向站在他俩身前的“魔法师”。

伊格纳茨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主动进入这个“幻境”，没有告诉枯楼为什么“传说”会降临在这座海岛、去多莱格破坏“入口”的理由，也没有阐述与偷袭者对峙的过程，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他似乎也不想为当事人解答应有的困惑。

那顶尖顶帽阻止不了凌乱的刘海垂落下来遮挡他的视野，这一次他也没伸出手重新把它们梳理好。被银白刘海遮住眼睛的那张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微笑。

甚至能让枯楼感觉到他正在兴奋！这位古怪的旅行者、被“纯白”钻石魔法使预知并警惕着的异时空成员，他的心中塞满了名为“喜悦”的情感，他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刻！

——哪一刻？枯楼感觉大脑有些发懵，不知为何所有的结论自动被认定了，一切仿佛都成为了“理所当然”。他根本无暇照顾到伊格纳茨的想法，也不想揣度异时空成员的思绪。

一旁的雷泽尔轻笑一声，像是把自己由于伊格纳茨的行为而被迫显形一事抛到了脑后，他闭上嘴等待着正高兴着的魔法师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我，很喜欢‘故事’。”

魔法师笑道，他面向两位想法恰好相反的倾听者。

其中一个一副“就知道会是这样”，另一个则想当然的是一头雾水，全然没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曾经的“幕后之人”席地坐下，似乎连站着都已经是件委屈自己的事情。幻象随之变化，“剧本”落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着，海岛战场转变成了“星空”，这让枯楼回想起了精灵小姐的那张漆黑星空的脸庞。

雷泽尔手中的剧本变成了一个抱枕，他躺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催眠的故事。

“……世界第一的‘魔法师’，他口中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蓝发的年轻男人又打了个哈欠，“……由于‘口头表述’才会变成‘故事’。”

“……嘿。”雷泽尔闭上眼睛，拥着他的抱枕，“……他是不被允许说谎的。”

“……你真、幸运啊……龙种。”他收起笑脸，“……卡珊德拉的故事，与你无关……与接下去会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关。”

快睡着的雷泽尔换上一副悲伤的神情，但他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但是，记住它吧，这样一来，你也是……‘倾听故事的’……”他不再继续说下去，蓝发的年轻人抱着他的“剧本”抱枕安心睡着了。

同样站在“星空”中的另外两人，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后，枯楼看见伊格纳茨也席地坐下，压根没有送他离开这个幻境的打算。

“不必着急。”对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幻境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的基础上、用这个世界现有的材料完成的。”异时空的人瞥了瞥睡过去的雷泽尔，“稍微借用了点神明的力量，不过没有什么问题。”

“你又不弱，想要离开并非难事。”

“不过……”

他似乎还在对某些事感到欣喜。

“这里的时间已不再与外界对等。”

枯楼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清伊格纳茨的眼睛，对方就那样任他们遮挡视野，同时令看着他的自己感到莫名不爽。

“她会去伤害一个人，夺取他的性命，一定。”

“我可以提供三个选择。”

伊格纳茨勾起嘴角，他是在笑。

他将左手伸到“倾听者”面前，竖起三根手指，右手中重新凝聚出那柄时钟短杖，钟面脱落并且迅速扩大，变成了一面圆形的“镜子”——也是类似于云朵屏幕、晶片屏幕的“监视器”。

“一、我带你离开，立刻去救援陷入困境、面对‘水之恶魔’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