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对作为一位旁观者、对铺面而来的银色光点已经有些麻木了、习以为常了。

它们是属于不同“第三世界”客人们的遗留物，也是前来历练的、亦或是真正的“神明使徒”们被苍白雾气所吞噬的事物。人们不会感到异常，他们压根不可能发现自身记忆的缺失，“第三世界”本身会编造谎言来弥补那些漏洞，借助被异时空移植到深处的，造梦的花草。

枯楼稳定着分离出来的这具意识体，在汇聚成银色长河的记忆碎片中穿梭着，它们同样是那些由于伊格纳茨再次介入而奔向死亡的梦醒草的遗物，也是阻拦在“真实”面前的障碍。

强行介入的异时空魔法师是不会允许银色长河过久存在的，穿梭其中的游灵也有着相同的想法。

枯楼有着与苍白雾气们类似的能力，他曾经在白金布鲁中凭借暴走的力量进行了试验，第一批牺牲品便是那群企图迎接“贪婪之神”回归的异信徒们，卓洛与被他召集的纯白的背叛者，现在的他们又因为历史的变化各自受到或大或小的影响。

不过，这都是与枯楼无关的事情。这位黑一侧的二把手停止了在银色记忆长河中的传梭，他的眼前凝聚出一幅静止的画面——随着视线落在它上面，它开始了“播放”。

——『卡桑的神圣之门』。

几乎是看到它的一瞬间翻腾的意识云海便自行给出了答案。梦醒草消散后形成的奇异光景似乎有感知人心的能力，他一想到白金布鲁，记忆长河便排出了相关的记忆片段。

或许是有什么与白金布鲁有关系的人或物，潜入“第三世界”中，被苍白雾气吞噬留下了这些画面。

随即身形模糊躲过了另一波袭来的银色光河的枯楼眉头一皱，从眼前的画面中感到了与先前猜测违和的部分。

本命武器的化身——作为兄长的卡里涅亚斯跪在妹妹的遗体前，面目全非的女士身上伤痕累累，胸口插着一把宛如流淌着万川的短剑。

紧接着仿佛是水元素聚合体的短剑表面燃起了碧色的火焰，很快蔓延到卡珊德拉的尸身上，在她身边嚎啕大哭的卡里涅亚斯却像是丝毫没有发现这充满诡异感的焚烧场面，仍旧将头埋进手臂中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枯楼说不上这令人感到诡异的场面在向旁观者述说着、表达些什么内容。他只知道眼前的画面不可能出现在任何“第三世界”客人的记忆中，无论是擅闯者还是得到神明们认可的使徒们，他们都并没有见证这一刻的资格。

虽然他仍旧没有了解过卡珊德拉最后为何会被人敌视，身负诅咒死在了战场上，这些内容被简单地在《创世纪》上一笔带过，99号的晶片也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别犹豫，这不是你的目的吗？】

【只不过不是回到梦寐以求的原世界，而是借助异时空的力量重返有所联系的另一个世界罢了。】

【只要能离开‘第三世界’，对你而言不就是一件好事吗？】

一路装成哑巴的精灵小姐忽地说道，声音中带有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意，她在继续扮演好作为引路者的职务，意识海洋中的云朵统一变化成了『卡桑的神圣之门』的模样。

沉默间，不再试图传梭前行的游灵向眼前的记忆片段伸出手，刹那间他便已然进入了当前的画面中。

映入眼帘的并非是跪倒在神圣之门前哭泣着用妹妹的骨灰制作扁平地砖的卡里涅亚斯，而是早在神明们的世界中结下孽缘的雷泽尔。

枯楼无言地扫视一番四周的景象，他确定自己更进了一步，离“真实”也愈加接近了。

忽略雷泽尔的身影，他看见的是与先前记忆片段画面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构图:脸上被涂了厚厚马赛克的男性半跪在地上，他的面前则躺着一名同样看不清面貌的人影，判断不出性别，犹如已经离开人世般静默地倒在那儿。

雷泽尔竖起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摩擦却没有造成任何声响，可是他背后的画面逐渐被刷上了色彩，笼罩在画面主人公们脸上的黑白方格也被尽数抹除。

然而雷泽尔显然不打算给予旁观者收录这段记忆碎片的机会，这位蓝发年轻人形象的神明身后形似手的尾巴一甩，将祂的“剧本”扑在枯楼脸上，下一秒他便被“推”了出去，回到了银色光点构成的长河中。

“……我是在对你好，龙种。”

这……这是怎么回事？意识体稍有些迷茫地无声询问道，他知道精灵小姐不会打算继续装死。里侧的意识云海停止翻滚，露出隐藏其中的黑脸女士来。

意识海洋反映到了“现实”中，他看见精灵小姐探手托起一枚银色的光点，漆黑的脸庞上裂开一道白色的口子。

【祂不会害你。】

【前面也有正确的路，趁着能给予你安心感的同伴还没有发现并怀疑你的异状，把握时间继续赶路吧。】

并不准备成为当事人的精灵小姐也像意识海洋那般被投映到了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银色长河中，她似乎真的打算彻底做个尽职的领路人，镶嵌着星芒的衣袖一摆，枯楼眼前便出现了大大小小与先前类似的画面。

它们同样也是“通道”，是伊格纳茨留下的提示最后指向的地方。

若是一开始他们俩并未受到梦醒草编织梦境的影响，道路两侧的石壁一直存在着，那么现在的游灵也无需面临当前的状况。

精灵小姐“咯咯”笑了两声，游灵一头扎进了早已看中的画面中。

他的手腕上重新凝聚出两对金色的镯子，上面链接着十枚戒指分别戴在各个手指上。意识体上忽加的重量自然瞒不了枯楼，他匆匆低下头瞅了一眼，继续往前摸索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这次选择的画面也即某人或梦醒草编织成的记忆片段中，没有出现雷泽尔的身影。

这意味着接下去的内容是这位自称“站在你这边”的神明所允许被他的意识海洋收录的？枯楼望向精灵小姐的投影，对方深邃的脸上裂开着一弯新月，却令人不由得心神不安。

打量了一眼由分离出的意识体戴着的封印之戒，枯楼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