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就应该感谢“纯白”，游灵默默想着，让更多的灵力线汇聚并注入进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定”是缺了某个关键的圆盘装饰物内。

这位同行者的态度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直觉与通过直觉萌发的猜想，“纯白”在见证了他的举动后不像以前那般出声制止，没有否认这么做的可能性，光凭这一点便能让他明白很多事情了。

他的做法不会有错——至少，“关键”确实在于这枚第一眼见到就违和感重重的圆盘上。哪怕“注入灵力”这种做法只能起到微乎甚微的功效，但现在他除了这么做之外，也不知道还能再达成怎样的事情。

况且，必须时刻警惕依旧停留在城中的诺艾，为了不吸引他过来，就连借助脚下源线中的灵力进行勘探都得万分小心。

如果说，他“请求”了“纯白”来搭把手，给予一定的帮助，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将周边小范围内的灵力压榨到极限，枯楼伸出右手，“封印之戒”上原本自然下垂的金色锁链此时一根根向上浮起，纷纷指向圆盘所处的位置。

总感觉会有不妙的事情发生，游灵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仅管这只是身体感到紧张而产生的假想动作，若非凭借现在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劳烦同行者的帮助——

有关于“纯白”，他应当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于是，过度的熟悉感转变成了惧怕和忌惮，顾虑起双方或许重叠交织在一起的未来，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告诫着自己……

下一个做出选择的时刻，很快就要到了。

于虚空中燃烧的金色火焰构成了幻想中钟表上的数字，它们被压抑到了极限，形成的灵力波动被迫不影响现实中任何一片区域的灵力浓度。

而先前被消耗的大气灵力也很快因为“封印之戒”以及戒指契主自身的努力下，得到了足够的补给，短时间内绝不会令他人察觉到浓度上的异样。

“呜……”

分散到城中各地的微薄灵力感知到变化正在发生，他伸向建筑物上圆盘装饰的右手也因为这一时的分神开始萎缩，好比是过去摘下一枚戒指后被掰断的指骨，现在整只手也肉眼可见地进行着不断腐化的过程。

城市里并非无人，能够操纵大气灵力的魔法使，或是有些许战斗力的战士，或者是其他类型的存在正因为某种意料之内的变化往枯楼所在的位置赶来。

或许，库诺尔蒂中本就有人明白这处装饰物的特殊性，空白的圆盘无论摆放在哪里都缠绕着浓厚的违和之感，在年末枯败的藤蔓沿着建筑物向上攀爬，反而让它的存在更加刺目、更为显眼。

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只运用五枚戒指的力量，对圆盘装饰物渴求的灵力量之巨大感到震撼，枯楼也同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由于变化产出的未知力量缓慢脱离地面，升上半空。

但赖在这具身体中作为本体的另外却遭到了力量的克制，被强迫着远离——如果当真能做到“远离”的话，它一定已经因为排斥而飞出了很远一段路程。

“再往上就、不行了。”

终于，得到了“纯白”的出声提醒。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枯楼暗自吁了口气，心中萌生了些许轻松的想法。

“它的完全开启，不足以供给你通过。”“纯白”冷着脸，原先的笑容仿佛再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那张脸上，就连语气也循着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他怕不是……在生气？游灵眯了眯眼，做好表情管理，没让自己因为变化真的发生了而表露出欣喜的神情。

“纯白”表现出的气恼，侧面印证了他对自己的担忧与惧怕，也证明了自己对于“通往赫尔摩尔的光门并不因为发现了圆盘装饰物上的玄机而被开放”这一事实感到懊恼。

“不会，还有其他潜藏在城市内的机关吧？”

枯楼让自己落到地上，并没有因为右手整条手臂连带手掌都一并“枯萎”了而摘下戒指，反到对“封印之戒”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应对、是否会帮忙修复这具借来的身体产生了兴趣。

库诺尔蒂可是一座大城市，不可能像现在所见到的这般真心没有任何一点特殊之处——这当然只是枯楼主观臆断的看法，他瞅了一眼面色不佳怒色仍在的“纯白”，赶忙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右手上。

被消耗和“压榨”的只是身体里的灵力，只要不一时脑子进水、手抽摘下戒指，这一行为对灵魂本身不会造成影响。

就当他确定一时半会儿无法完成自我修复，打算将注意力放在即将赶来的那群未知人士身上时，意识海洋的投影瞬间入侵进了现实之中，由外到里地整个包裹住了他。

游灵的半身顿时陷入了意识海洋投影与现实的交界之中，作为一种自保手段实施后的结果，它可以说是被困在了那儿。

“啊哦。”枯楼张了张嘴，他看见“纯白”也主动进入了半虚幻半真实的状态，“这可真……”

“棒？”

紧接着，纯白一方标志性的魔法阵乍现在他们的脚下，单手托着殷红宝石水晶盖的诺艾几乎与他们的身形重合在了一起。

实际上这只是处于里侧的枯楼的错觉，诺艾无法看破他们的存在，但处于现在这种别扭状态中的他们也无法接触还在表侧现实中的纯白掌权者。

___

“这样啊……”

带领着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救济者与救济者的同伴走了一段路后，喀乐兹忽地停下脚步，望向位于他们恰巧刚路过的某条支路。

“怎么了？”B-4348搀扶着由于感知不到暗影元素而愈渐羸弱的同伴，关切地问道。

他担忧着这座城市中所有可能发生的变数，并且害怕“那位”没有第一时间进行转移，最后落到诺艾手中。

“有人打开了‘第一扇门’，嘻嘻，他注意到了啊，真是了不起。”

“第一扇……门？”救济者直觉感到商人的说辞可能与通往赫尔摩尔的光门有关。

早就不以参加“音乐会”为目的前去赫尔摩尔的B-4348转过身，让喀乐兹的身形完全映入他的视野中。他很关注这类事情，它们或许意味着“那位”正在努力做成一些事情。

起码他的这位同行者是如此猜测的。

“是另一条通向城中城的路径，被雪藏得太久，以至于很多这里的居民都遗忘了其中蕴含的意义。”

喀乐兹闭上眼，又很快睁开:

“很久很久以前，故去的人留下了一类说法。”

“我们的城市中某些地方，‘缺失’了一些应该存在的事物。”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与身后静淑的绿衣姑娘对视了一眼，鹅掌木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帮忙作了补充:

“但是，喀乐兹大人到处都调查过了，没有任何‘缺失’的部分，所有的一切都是……”

“都是……”

绿衣的龙姑娘盯着带领她领略外面世界风采的商人，仿佛在恐惧说出一些会令对方心情不好的形容。

“没关系。”喀乐兹挥手示意他们要改变前进的方向，先前往异变发生的源头一探究竟，“正是因为我不想说，才希望你能代替我进行解释说明。”

“没关系，鹅掌木，你做的很好，请继续说下去吧。”

库诺尔蒂中分明没有任何地方“缺失”部分，一切都被设计与建造得格外完美，不含一丝一毫的缺陷与瑕疵。

但是，它太过平常，太过普通，毫无特色，好似是当初以“绝对无聊”作为主题而被建起的一般。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淡无奇，令人反感。

“你是知道它们在哪里的，是吗？”B-4348跟了上去，同时也不忘拉上他处于虚弱状态的同伴，“当你知道它们是以怎样的方式被隐藏在城市中之后，你又是怎么想的？”

“有没有发现，所谓的‘缺失’是指什么？”

喀乐兹神情恍惚了一瞬，旋即又恢复了正常，露出浅淡的微笑。

“前不久的仪式上，出现过以童话为主题的作品不是吗？”

“那些故事，原先不是在这个世界上诞生的，拥有一口‘链接之井’的你们再清楚不过了吧？它们来自‘外面’、与『异时空』相类似的哪里，却因为某些原因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降临在我们这里的并非是故事，而是人。”

“是人类，身为外来者的人类，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很正常，无非是在神明的力量下被达成的奇迹，来自遭到分配的七世界之一的另一世界的居民。”

“那么，你认为……”努力汲取大气中微量元素的魔法使勉强开口，“流传下来的‘缺失’一说……”

“是的。”喀乐兹笑了笑，以手抵住额头，仿佛是陷入了一段对于思考结果的挣扎中，“就与那些童话一样，属于某位外来者的记忆。”

“‘记忆’是很神奇的小玩意。”他用感慨的语气说道，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收敛，仗着变成人类模样的龙族身上依旧披着看不见的鳞片，不怎么能感觉到被攥紧后应当产生的痛感，握住鹅掌木的手也逐渐收紧。

“要是哪一天我们的神明删改了所有人的记忆，那么‘历史改变’的结果也因此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