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弘盯着通讯录上的这个名字，已经十分钟了。就是在生死关头，他也没这么紧张过。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拨出了电话。

“喂，阿沁吗？我余弘啊。”

“是高考状元呀，找我有事吗？”柳沁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每次听到，余弘都忍不住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你的成绩怎么样？听你的声音好像闷闷的，不怎么开心。”余弘试探着问道。

“不是很理想……”柳沁的声调再低了一度，带上了些许哭腔，“加上我还没到学徒阶，不符合招生的优待政策，报考不了临江里一流的大学了。”

余弘听到这声音，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连忙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阿沁，没发挥好而已。我这里有个星火学院的特招校徽，就是那所今年刚成立的全国第三所纯法师大学。只要你的成绩过了本科线，就能凭校徽去星火学院报道。”

他顿了顿，花了莫大的勇气补充了一句：“你愿意跟我去同一所大学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地问道：“这东西是不是很贵重？”

没等余弘想好怎么解释，柳沁继续说道：“我要跟爸妈商量一下，一会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嗯，行。”

余弘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突然叹了口气。

悠扬的钢琴曲响起，是文瑜的电话。

“喂，大状元，叔叔的身体怎么样了呀？”文瑜的心情倒是挺不错的，笑着说道。她从方一凡那里问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然后开始每天打电话来问候余震的病情。

“刚醒了，在跟我妈说体己话呢。”余弘调整了下情绪，笑着说道。

“你高考的成绩怎么样啊？看你这么愉快的样子，肯定是很不错咯。”

“不亏是余大神探，一猜就中！”文瑜毫不走心地对着手机鼓了鼓掌，声音里充满了愉悦，“顺利达到星火学院的招生要求了呢！”

“那太棒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云水啊？可可和小凡计划着来一次毕业旅行，非要拉上我们一起。等你回来，我们谈论一下？”文瑜的语气十分的自然。

余弘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就这几天了吧。”

“那好，等你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要来探望下余叔叔。”文瑜根本不给余弘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掉了电话。

余弘苦笑了一下。文瑜前几天就说要来江口探望余震，被他以余震没醒、路程太远拒绝了，这下她学聪明了。

他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了文瑜刚说的一句话，立刻打了个电话给了方一凡。

“喂，小凡？”

“喂，小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我现在正忙呢！”

余弘听着方一凡那边传来女子的偷笑声，不爽地摸了下鼻子，怪不得事情结束后，这小子立刻就跟着方和回了云水。

“你小子表白成功了，也不知道跟爸爸我说一声？”

“这不是案情太紧张，给忘了吗？”

余弘翻了下白眼，他隔着手机都仿佛能看到方一凡的得意样子。

“不说这个了，你们两个考的怎么样？”

“嘿嘿，还好我达到了准法师，多加了不少分，不然这次高考可真就扑街了。可可发挥的不错，成绩跟我就差了一分，我们正研究要一起报哪所大学呢。”方一凡笑道。

余弘感觉自己牙有点酸，有点后悔打了这个电话。

“你们到星火学院的录取线了吗？”余弘问了一句。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变态啊？我们学校好像也就前十名的成绩达到了录取线吧。”方一凡嚷嚷道，“你再这样，我要开始撒狗粮了啊！”

“算你狠！我这两天就回云水了。还有件正事，我原来住的地方太小了，这次刚好用政府补贴换个新房，麻烦方叔叔帮我们找下合适的房子。”

余弘看着手机显示有另一个电话打进了，立刻说了句挂了，接通了柳沁的电话。

“喂，阿沁，决定了吗？”

余弘的心情十分忐忑，像是等待法官判决的被告人，不知道下一秒是无罪释放的狂喜，还是剥夺权力终生无期。

“嗯。”柳沁的声音柔柔的，却莫名地坚定，“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太贵重了。”

“为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余弘。我其实也对你很有好感。”柳沁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坚持说道，“但我们真的不合适。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入门法师了，而我，现在连学徒阶都没到，你还是高考状元……我以后注定跟不上你的步伐。”

“我不介意的，阿沁。我……”余弘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打结了，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打鼓一样，“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别这样……你是可以不介意，但是我介意。因为真在一起，我的压力会非常大。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很在意别人的意见，我会坚持不了的……”电话那边的柳沁哭着说道，“我不想开始一段看不到结果的感情。”

余弘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完全无济于事。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法师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木学长告诉我，我爸那么大年纪，都还能成为正式法师，你一定也可以的！”

“真的吗？”柳沁抽泣着问道。

“真的，信我。”余弘连忙说道。

“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嗯。”

余弘挂掉电话，无力地坐到小公园的长椅上。

已经是夜里七点了，炎热的天气让公园里没有几个散步的病人。余弘仰起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硬得生疼的喉咙，终究还是没留下眼泪来。

江口的天空灰蒙蒙的，即使是没云的夜空，也看不到星星，只有一轮孤月遥遥地挂在天边。一架飞机从天空划过，传来了刺耳的呼啸声。

夜色渐深，如墨晕开。空中的月色被乌云遮掩着，没了光亮。就连温热的夜风，也渐渐有了凉意。即使喧闹如江口市，这个点的路上，也空荡荡地没有了行人和车辆。余弘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任由夜间行动的鸟雀，肆意地在他身上来回跳跃着。

雷声大作，暴雨将至。

一滴耐不住寂寞，急切想要拥抱大地的雨点，滴在了余弘嘴角。他尝了尝，是苦涩的。

但好歹，是有味道的。

余弘长长地吐了口气，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那个每天分他早餐的可爱女孩，就珍藏在记忆里吧。

打开手机，看着那条写着“对不起”的短信，他笑了笑，回了一句，“以后还是同学。”

豆大的雨点在漆黑的都市里落下，把一切的尘埃与喧嚣都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