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声音的源头抬起头看去,站在我眼前的是拎着一个小菜篮子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我本来想着我的用户群应该是好奇心强的年轻小伙儿小姑娘们,万万没想到我这第一个客人居然是一个老太太。
我放下了手中的画板,对老太太说到:“哦!当然可以,谢谢您。”
老太太合上了双手,笑着说到:“没有没有,这边才是麻烦你了啊。”
我拍了拍手上的碳灰,站了起来,把折凳让给了老太太,可恶只带了一个折凳真是一个大大的失策,下次还要干这个的话得去再去买一把折凳才行。
我伸手示意让老太太坐下,朝老太太问到:“您看您是需要话头像还是半身像呢?”
老太太捂着嘴朝我笑着说到:“我这个糟老太太也不太懂这些啊,就交给你了吧。”
我点了点头,拿起了索斯,正准备动笔,老太太笑着说到:“不好意思,麻烦你能把我的项链也画进去吗?”说着用双手像宝贝一般,捧着自己脖颈上,因为岁月打磨后光芒变得略微暗淡的金色项链。“这个是我家的老头送给我的结婚礼物呢,可是我的宝贝啊。哦,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多话了呢。”老太太略微抱着歉意的苦笑着。
不知为何我也想起了前不久去世的奶奶,因为学校正好学校考试也没有回去见到她最后一面,总想着以后闲下来总会有机会的,没想到想着想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想到这里,我像是要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一般,耐心的和眼前的这位老太太聊起了天来。
“那您和爷爷的感情还真好呢,你们结婚有多少年了呢?”我一边快速的用索斯扫过纸张,抓住型的大致感觉,一般说到。
老太太略微抬起了头,似乎回忆起往事一般:“是啊,有多少年了呢,我都快忘了有多久了呢。我想想...今年正好有六十年了呢。”
“啊,麻烦您头不要动。”我提醒到,老太太也立马摆正了自己的头。我继续说到:“那今年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呢。”.
老太太楞了一下,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情,又温柔的笑了起来:“老头子他上个月去世了啊。”说着,老太太抚摸着胸口挂着的项链,慢悠悠的说到:“这个项链呢,还是老头子当年求婚时送给我的呢。”言语之间,老太太的眼神感觉略微远去,混杂着悲伤与幸福的两种情感。
我意识到我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立刻道歉到:“啊,不好意思,让你回想起这种不开心的事情。”
老太太摇了摇头,笑着继续说到:“没有的事儿哦,对我来说,都是一些美好的回忆呢。”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再回答些什么,只得继续画着,仿佛周边的嘈杂声都消失了一般,只能听见笔尖划在纸张上的刷刷声。
过了不知多久,老太太再次向我搭起了话来:“听口音,小哥你不是日本人吧。”
我笑到:“啊,对的,我是中国人,是过来留学的。”
老太太露出了一丝惊讶,赞叹到:“哦,那你还真是优秀呢。”
我有一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到:“没有的事,您过奖了。”
“说起来,我的女儿去了美国结婚了,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呢。”老太太淡淡的说到,言语中透露着些许的寂寞。
“那您的女儿也很优秀呢。”我说到。
“诶,她是我和老头子的骄傲呢。”老太太脸上挂上了些许自豪的神情,继续朝我问到:“这么说来,小哥现在谈恋爱了吗。”老太太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来女人喜欢八卦这种事情,大概是不分年龄段的呢,我点了点头,说到:“嗯,我有女朋友的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也是呢,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也应该有女朋友呢。”老太太笑着说到。
“您过奖了,好了,画好了。”我吹了吹画面上多余的碳屑,喷上了一层定画液,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我手中的画,从兜里掏出了老花镜,仔细端详着我画的画,慢悠悠的说到:“这还真是,画的不错啊,真像啊。真像啊...”老太太笑着,抚摸着画中的项链。我为了突出表现项链,还特意用上了白色的索斯。
换了别的事情夸赞我的话,我或许会不好意思,但是唯独在画画上,我还是有着几分自信的,所以并没有感到害羞,但是自己的画作能被别人所肯定,心中所呈现的是类似于感动,或者自豪之类更为深层次的情感。
“真是谢谢你了,小哥,我会好好收藏的。”老太太朝我说到。
“那我先帮您卷起来吧。”我接过了老太太手上的画,麻利的卷了起来,为了不散开还特意在尾部贴上了贴纸,并且嘱咐到“您到时候撕贴纸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哦。”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到:“诶,好的,对了,这张画多少钱呢?”
我思索了一下,说到:“不瞒您说,您是我的第一个客人,我也不知道大概要多少钱,您就看着给一点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从包中掏出了钱包,从中抽出了一张福泽谕吉递给了我,笑着说到:“这就是我心中的报价哦,小艺术家。”
我一见这个阵势,立刻摇起了头,说到:“不行不行,这太多了!我怎么能收您这么多钱呢。”
老太太笑到:“我这个糟老太婆指不定哪一天就入土了,留着那么多钱也没用的,你就收下吧,还有和你这样的年轻人聊天我也挺开心的。”说着,抓住了我的双手,稳稳的把一万元的钞票按在了我的手里。
老太太站起了身,朝我鞠了一躬,对我说到:“那么谢谢你啦,我就先走了。”
“哦,啊,我才是谢谢您,再见!”我愣了半天,才做出了反应,向老太太道别。
我揣着老太太递给我了一万元钞票,不知怎么,似乎有些扎手。望着远去的老太太,或许她比起想让我帮她画上一张画,更多的是太寂寞了,想和谁说上几句话吧。
不过世田谷区的有钱人的确不少,或许对于这些人,一万块真的不算什么吧。
不过可能是蹲了太久的缘故,我的腰又开始痛了起来,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发出了卡啦卡啦的悲鸣声。
下次来必须再备个凳子,不然绝对遭不住啊,我暗自想到。
结果在这里从上午坐到接近天黑,除了老太太,一共就只来了两个客人,一个人给了一千,一个给了五百。驻足观看的人虽说不少,但是,真正原因让我画上一张的人的确少之又少,很显然,一次能拿到一万的机会,绝对是非常罕见的。这点我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
这么算下来,做一个街头画家什么的时薪说不定要比我的兼职还要低,但是,我除了画画,还能干些什么呢?
我敲着自己腰,背着画夹,望着落日的余晖,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