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索着手中的打火机管老板要着烟灰缸。

而老爷子也对着自己老婆摆出了一副恳求的样子，摩擦着自己的手掌，小声问着自己老婆：“今天能碰上自己的后辈很开心啊，能不能再喝上一杯啊，就一杯，就一杯。”

老太太见老爷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叹了口气，挥着手说到：“好了好了，那你就多喝一杯吧。”

听到自己老婆的允诺，立刻招手对老板说到：“姐姐，再给我一杯啤酒！”

我也伸起手，朝老板招呼到：“老板，麻烦也给我一瓶啤酒。”

不一会儿，啤酒端了上来，我举起杯子，对老头说到：“那么再次，请多多指教前辈。”

老爷子也举起了酒杯，笑到：“我这边才是，请多多指教。”

老爷子点燃了一根烟，找老板要了一个烟灰缸，我见这里原来是可以抽烟的，也掏出了烟，打火机却貌似没油了，怎么点都点不燃。

老爷子见状，把手中的打火机递给了我，抽了一口烟，笑到：“看不出来小伙子你也抽烟呢。”

我点燃了烟把打火机还给了老爷子：“哈哈，可不是抽烟吗，平时画画的时候要是没有这个，可握不动笔啊。”我晃了晃手中的烟盒笑到。

“对了，小伙子你是哪个科的啊？”老爷子话题一转，朝我问到。

“啊，我是造型科的。”我回答到。

“奥，那就是上野校区的咯。”老爷子摸着胡子闭上了眼继续说到：“真是令人怀念啊。五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呢。”

听到老头子这么一说，老太太也捂着嘴笑了起来，说到：“可不是吗，当年咱们相遇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呢。”

听着这话，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等一下，听您这么一说，阿姨您也是艺大出身吗？”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诶，是的哦，我也是你的前辈来着呢。”

“这么说来，两位就是在学校里相恋然后结婚的吗？”

老爷子和老太太纷纷点了点头。老太太拍了拍老爷子，说到：“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当年可是在四月校门口那一排樱花树前向我求婚的呢。”说着老太太捂着嘴笑了起来。老头子则似乎难为情了起来，开始往口里不停的灌着酒。随后再次转移了话题，很显然，老爷子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小伙子，你是画什么风格的画的呢？”

“不才是俄罗斯画派的现实主义。”我回答到。

老头听闻，眯上了眼睛，说到：“噢，这个风格在日本还挺少见的呢，为什么想要画这种东西呢？”

于是，我便把之前决心画现实主义的缘由说给了老爷子听。

老爷子听罢，沉思了许久，不住的点头着，然后对我笑到：“但是，走这个风格，画不好卖吧。”

我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就如您所说啊！我也走了不少画廊，没有一个愿意收我的画啊，哈哈。”我干涩的笑着，说着又吞了一口啤酒。

老头点了点头，继续笑着问着我：“那为什么不画点别的赚的到钱的画呢？”

我苦笑到：“我当初选择画画就是因为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若是不能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大概我早就转行了吧。”

听到这里，老头的眼神变得稍微锐利了起来，接着朝我问到：“现在有你的作品吗？给我看看。”

我拿起了画夹，说到：“正好，现在手头上就有几张现成的。”我摊开了画夹，选出了一张，于是老爷子和老太太以及店主都纷纷围了上来。

这张画的是电车内，一个疲惫不堪的上班族，我特意把清晨的阳光冷化，强调了光和影的对比，简单来说的话就是为了表达一个小员工被资本主义剥削的日常吧。（笑）

老爷子戴上了老花镜，看了良久，不住的点头，嘴巴里喃喃的说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罢，老爷子放下了画，锐利的眼神也随之缓和了下来。笑着对我说到：“我大概了解小伙子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说到：“画家这种职业，就是以画面来给观众传达你要表达的东西。就如同讲故事一般，而小伙子你画的画，唔，过于强调了基础造型从而忽视了表现，就像讲的故事没有伏笔，让人一下就能看懂，一言蔽之，小伙子你是个比较笨拙的人呢。”

“.......”从刚刚一席话听下来，我确信了一点，这个老头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一言就点中了我的要害。的确，我心里也早就明白，虽然我对于画画付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努力，但是我深知，我是没有天赋的那一种人，虽然人们常说勤能补拙，但是在艺术上，这句话或许并不适用。

老爷子朝我问到：“如果你以后因为经济和你的艺术产生了矛盾，你会怎么处理呢？”老爷子对我投来的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刺穿我一般。

我咽了一口口水，说到：“我会尽量在商业化和艺术中找到平衡，如果不行的话，我也只能说，只要饿不死，我也想继续画下去。”

听罢，老爷子露出了笑容，默默的说到：“嗯，虽然你是那种缺乏才能的类型，但是你依旧拥有着成器的潜质。”

说着转过头对着老太太说到：“我说老婆子，我想试着培养一下这个年轻人，可以吗？”

老太太一听，则闭上了眼睛，说到：“干嘛要问我，是你看中的孩子吧，就算我说不你也会擅自做的吧。”

听到了自己老婆的诺许，老头转过头来望着我说到：“小伙子，你叫什么，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我接过名片，说到：“我叫阿浩。”说着看了一眼名片，名片上写着加藤造三四个大字。

等一下，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我开始在记忆里回忆起脑中有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加藤，加藤...造三，造三

嗯？我的天，这不是现代油画界赫赫有名的大家加藤造三吗？！？！

“您..您...您是加藤造三先生！？”这一下可不得了，吓得我声音都哆嗦了起来。毕竟前不久，这位加藤造三在东京国立美术馆里举办了自己的个展。也难免我如此吃惊。

加藤笑到：“不才，在下正是加藤造三。请多多指教。”

我立刻弯下腰鞠躬，说到：“我..我..我才，才是多多多多关照！”说着，我的声音再次哆嗦了起来。

“那么，那么以后有没有兴趣跟着我继续学习呢？”加藤笑着说到。

“啊！是！我愿意！”我站直了身子，大声说到。

加藤听完哈哈哈的大声的笑了起来：“好！那么以后就多多关照了哟，后辈。”

“是！请多关照！前辈！不！加藤老师！”

今天，我人生的轨迹，开始了微微的转动。只是当时的我，还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