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息盘的细针指着西北方向,张崇托着法盘,站在容虚山脉外围的一座矮峰之上。
此时距他接下任务已有两日,如是再做拖延,面上不好看且不说,乾元殿只怕不会叫他好过。
西北方向乃是洲陆,显然,杨小月欲逃往剑音门和灵兽宫的地盘。
看定方向,张崇便祭起飞舟,却不是向西北而去,而是直直往西,欲飞往昌宣城。
张崇本也不打算出多大力气,只想着蒙混过去。
他是见识过杨小月的厉害的。
娄述泽若能完成任务,那自是最好,若是最后不幸叫杨小月逃了,那也怨不得他张崇。
飞过一半路程,张崇忽听见一声呼喊,“张师弟,可否停下飞舟?”
张崇控制飞舟徐徐减速,转目循声看去,竟是娄述泽。
娄述泽脚踩一朵云气,飞得极慢。
如是在山门之内,山峰间相离不远,事情又不着急的话,张崇也是会选择以腾云驾雾术飞行往来。然则在外面,修士还是多以法器飞遁。
张崇起念一思,想到娄述泽是个傀儡师,平时少使法器,多是驱使各类飞禽傀儡。
其所制傀儡在亘海战事中损毁颇多,大概还未来得及打造合用的傀儡坐骑。
但傀儡打造不易,寻常飞行法器总不难获得吧……
些许疑惑一念而过,张崇见娄述泽飞得很慢,还不及他平时以腾云驾雾术飞行的速度,于是一催脚下飞舟,过去与他见礼。
“娄师兄不是早就出发去追杀叛宗弟子杨小月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娄述泽道:“自是专为等候张师弟了。”
“哦?”
“杨小月修为高深,一手弓箭之术犀利异常,我恐不是她对手,自是要找些帮手,以求多些把握。”
张崇:“原来如此。”
娄述泽轻呵一声,“料想师弟自也是逃不过这个任务,不如你我联手,师兄我只要灵种,杨小月的身家,宗门的另外赏赐,我一概不要。”
他似是怕张崇觉得他诚意不够,又道:“师弟福缘深厚,年纪轻轻就已是筑基中期,日后成就金丹当也不难,为兄却已是时日无多了。”
张崇忙说:“不敢当,不敢当,师弟修为尚浅,实不敢妄谈金丹。师兄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才是宗门砥柱。”
“师弟太过谦虚了。”
卖完了苦,娄述泽又吓唬起张崇来,“师弟前途不可限量,然如今修为还是稍显不足,如是执意要自己去执行任务,只怕不仅不能擒杀杨小月,反而还有陨落之虞。”
一番言语下来,张崇已是觉得娄述泽确然是诚心邀他相助。
娄述泽:“这空中太过扎眼,不如你我下去详谈。”
“也好。”
二人就近落到地上,张崇脚刚一沾地,忽有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乍现,只见四周一昏,浊气涌现。…
张崇大惊,赶紧将神识散出,却见得一座阵法笼罩此地,足有一里方圆。
他甚是惊讶,他与娄述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同属吴织一派,也无利益冲突。反而二人有并肩作战之谊,利益一致之处。
今日埋伏,事出何因?
心中疑惑,手上却是半点也慢不得。
身上云隐重明袍立时激发,灵雾护身。
困阵显现,浑黄煞气自地下涌出,遮蔽视野。此煞气形如滚滚沙尘,有阻隔神识探查之能。
煞气涌起,快要完全将娄述泽身形遮蔽之时,张崇忽见其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张崇心头一沉,神色凝重,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此时也顾不得藏拙,一面黝黑宝镜自乾坤袋内飞出,化为三丈高,落至他背后。
有此器傍身,张崇立时多了些底气。
照空镜,极品法器,宝光难隐,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不凡。
浓厚煞气之中传来两声惊呼。
娄述泽在散修中摸爬滚打了百多年,十分谨慎。对付他一个中期修士,不止设阵埋伏,竟还找了个帮手!
张崇念头急转,听此惊呼之声,料想此番并不是娄述泽探得他身怀宝镜,意欲杀人夺宝。
他朝浓煞中喊到:“娄师兄,你可是怕师弟我与你争夺灵种?其实我此回出山门只是做做样子,并无意追杀杨小月。”
浓厚煞气之中,娄述泽没有回应,他抬手放出两只妖禽傀儡。
傀儡大如锦鸡,身披黑羽,貌同乌鸦。
一为寒鸦,能口吐寒气一为火鸦,能吐炽烈火焰,皆有筑基威能。
煞气沾身,张崇只觉行动艰难,腾挪转步之间皆有极大阻力。好在这些浑浊煞气只是令他行动迟缓,并无杀伤之能。
法袍散出灵雾,化为一只模糊的重明鸟裹住张崇,将煞气抵挡在外。
两只傀儡自煞气中飞出,各吐出寒气、火焰,朝张崇攻来。
张崇脚下一踏,往旁边避开寒气,却被火焰打中,好在护身灵雾翻卷几转,将之挡下。
那寒气落到地上,地面立时结起一大片冰霜。
张崇低喝一声,,数到雷光激发出去,却不是攻击傀儡,而是往浓煞中去。
然则视野受限,神识被阻,实在难以锁定娄述泽的位置,张崇这几道天雷指却是落了空。
张崇心头一沉,又见两只傀儡口聚灵力,又要攻击。
他正待展开风翼,腾挪躲避,大量煞气却朝他涌来,一时身躯承重十倍不止,两脚似陷泥潭。这叫他如何能躲?
身上青光骤亮,施展叠生甲胄出来硬抗。
火焰口中烈火狂喷,寒鸦口中寒气不止,法袍立时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此危急之时,张崇再不敢吝惜真元。真元涌入云隐重明袍,灵雾所化重明鸟身躯大涨,展开双翅将寒气、火焰卷走。
张崇乘机冲出,两步跃至照空镜下。…
两只傀儡攻击不停,法袍不堪重负,转眼便完全损毁,成了破布片,挂在张崇身上。
傀儡后力不足,法术散去,叫张崇得了些许喘息之机。
他见傀儡又开始在嘴里积蓄起灵力来,抬手将潜渊剑祭出,朝那火鸦斩去。
然则潜渊剑飞出没有几丈就速度大减,披斩间十分笨拙,而火鸦却完全不受阵中煞气影响,颇为灵活。
寒鸦吐气一口,将潜渊剑冻住。飞剑被裹在一大块坚冰之内,落到地上。
显然,这阵法不是简单的自行运转,阵内当有人在操控阵力变化。
失了法袍、飞剑,张崇又取出乌木盾护身。
二鸦灵力大耗,翅膀一扇便分头钻进浓煞之内,当是回去更换体内灵石了。
此类傀儡体型小,耗材少,法术威能也是不弱,但是不耐久战。
张崇心道:“一味被动接招终有真元耗尽之时,必须设法破阵,逃回山门。”
阵内煞气令张崇身躯沉重,现下没了法袍抵挡,想挪动一步都很艰难。
娄述泽藏于浊煞之内,虽视线不明,但却可借住阵法掌握战斗情况。
他自认已立于不败之地,耐心地等着张崇真元被傀儡耗尽,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他身旁有年女子,出身咸丘郡左家,是一个二阶阵法师。
她手托一个八角法盘,见了张崇凄惨模样,颇为不屑。她觉得娄述泽太过胆怯,不过是对付一个筑基中期修士,还有她阵法相助,居然如此拖沓怕死。
“娄道友,何不早些结果了此人?你我隐匿一旁,未免太耽搁时间了。”
娄述泽:“两日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左道友还请耐心些。”
左家女修答:“只是见那人毫不知爱惜法器,如是他把那件极品法器给弄损伤了,你我可就损失大了。”
“极品法器,威能难测,还不知那镜子有何威能,不可冒险。”
娄述泽决定对张崇动手之前便已搜罗了各路情报,知晓张崇曾在亘海施展了一招雷法,犀利异常,同阶难挡。
他擅长傀儡一道,自身斗战之能却是普通,实不想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况且现在又突然发现张崇还有一件极品法器傍身,那就更不能随意在张崇面前现身了。
不给对手半点搏命的机会,才能造十死无生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