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一片幽暗天穹下,阴森可怖,满天的黑枭乌压压的飞过,低哑的叫声传遍四野,令人遍体生寒。
无数块残缺的墓碑,斜斜的指向天际,万千座无主坟茔如一片耸立的森林。
地上的土,是红褐色的,看去像是刚刚浸染了血一样。
在这片幽暗地域的中心地带,有一个三亩大小的血色沼泽,从高空看去,犹如一只半睁开的血红色的眼睛。
里面是不断翻涌着,变换着一个个人死去形态的流沙。流沙非常粘稠,每时每刻都在活动,仿佛是一个吞噬万千生灵的血盆巨口。
一个人影,随着流沙的涌动,渐渐从底下,一点点的露出了身形。先是头发,再是英俊邪气的年轻脸庞,其次是健硕没有一丝赘肉的身躯。
年轻人的周身,不断的盘旋着一道道血色气流,形成一个房间大小的血色护罩,将他笼罩在其中。
过了许久,血色护罩渐渐收缩,红色光芒越来越盛,全都融入了年轻人的身体,不见了踪影。
俊朗的双目中,炽烈的血色光芒逐渐敛去,年轻人的肌肤也更加苍白了几分。
年轻人迈动步伐,优雅,闲适,像是贵族夜宴上的翩翩公子。
两个毫不起眼的中年人,波澜不惊的出现在他的身边,小心的将一件名贵的衣衫给他披上。
这两个中年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息,赫然是两名化神境强者。
其中一个中年人谄媚道:“少主,这次您闭关三月,不灭血神肯定更上一层楼吧。”
缓缓的系上衣带,整理了一下头发,年轻人淡淡道:“离不灭血神的第二层已经不远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练成第二层,突破到先天境。”
“那是自然,少主身具凝血之体,修炼这不灭血神更是事半功倍。就连九幽老主人都说,要是千百年内谁还能练成这数千年没有人练成的功法,非少主你莫属。”
一丝得意之色挂上了年轻人的脸庞,他玄幽可是父亲大人最出色的一个儿子,受到整个幽神殿的倾力栽培,不到十七岁就已经摸到了先天境的门槛。
即使勾搭了父亲的一名宠妾,也只是被训斥了一顿罢了。要不是丢失了上古灵器惊寂伞的半成品,也不会来血神池闭关三个月。
想起那个娇美清秀,楚楚动人的女子,玄幽心头就起了一阵无名之火。
枉费自己历经花丛,竟然被一个女子骗的团团转,让她偷去了自己的重要之物。
玄幽面色一寒,问道:“这都三个月了,水千秋那贱女人找到没有?我非要剥了她的皮不可!”
另一个中年人无奈的摇头道:“少主啊,你要相信,九幽老主人比你更想找到那个女人。”
“你丢失的只是惊寂伞的半成品,老主人可是丢了天大的面子啊,现在整个幽神殿里已经封锁了消息,谁也不许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话中有着规劝他息事宁人的意思,暗示玄幽别惹父亲不高兴。
先前那个中年人极有眼色,递上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洁白晶莹,不染纤尘。
玄幽的眼神一凝,暗灵会的邀请令牌,只有持有令牌的人才能去参加五十年一次的考核。
“老主人为你讨来的,只说之前的那一枚不小心丢失了,也亏了老主人本就是暗灵会的人,这才能够大事化小。”
另一枚令牌?玄幽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那水千秋年纪也不大,在幽神殿这几年,得到了不少资源,如今也是后天初期修为了,她说不定也会去参加暗灵会考核!”
“她要是不来也就罢了,要是来了,哼哼!对了,这次考核的地点确定了没有?”
中年人回到道:“确定了,最近正道大人物频频活动,为了安全起见,这次考核的地点选择在了西洲莲池城。”
玄幽眉头一皱,西洲,那是什么破地方,这一域连源石都几乎没有。那里的人懂得修炼吗?怕是连先天境高手都没有几个吧。
“暗灵会规矩很严,这次我们就不随行了。少主你自己小心,唐门和青城派里可是有几个神游境的老家伙的。”
玄幽没当回事,不以为然道:“他们怎么敢出手,不怕挑起正魔大战吗?我倒要看看,同龄人当中,有几个人配做我的对手。”
“说起来也真是气人,我堂堂幽神殿少主,竟然还要参加考核!这下子可就输给玄月宗一头了。”
中年人道:“少主虽然天赋背景上佳,可是暗灵会有一条铁律,未满十六岁的天石榜强者可以直接入会,不用参加考核。”
“而玄月宗的遮月,人家才十五岁就突破先天境,直接上了天石榜。成了千年以来最年轻的先天境武者,也成了暗灵会成立以来第一个不用参加考核的成员。”
想起只见过一次面的遮月,玄幽的眼中射出两道炙热之色,充满了占有的渴望。
“事不宜迟,给我准备一只骨枭,我要即刻上路!”
......
江面上,一艘大船如利箭般航行着,桅杆上的风帆呼呼作响。
一群赤膊水夫正围坐在甲板上赌博聊天,吆喝声在江风里飘出老远。
衣着光鲜的旅客们,三三两两的闲坐在船舱里,悠闲的品尝着瓜果,欣赏着辽阔的江面和两岸的风光。
船尾坐着一个身穿麻布深衣,脚穿草鞋的少年,方脸浓眉,木讷寡言。
他的衣服已经很脏了,也不知几个月没有洗过,脚上的草鞋也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脏兮兮的脚丫子。
可是,少年的右手,却藏在上衣的口袋里,拼命的捂着,好像里面有什么宝贝,生怕给别人看见。
他没有付船钱,是船老大看他可怜才捎上他。他却没有坐在船舱里,只愿意一个人呆着,而不想跟其他人在一起。
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人想知道他的口袋里有什么?
这时,五个湿漉漉的男人围住了少年。
他们满脸凶恶,身上散发着掩饰不住的杀气,手中的钢刀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五个江匪刚刚摸上船来,就看见了坐在船尾的少年,他们本可不必理会。但好奇于少年的冷静,好像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五个江匪,而是五个老实人。
“小子,我们是魔道帮派鱼鹰帮的人,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喂,你拿什么眼神看我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一刀砍了了事。”
五个江匪肆无忌惮的大声议论着,丝毫不顾及掩饰行藏,视满船人如无物。
船里的其他人也都看见了江匪,看到了他们脖子上的鱼鹰刺青。
所有人都缩成一团,妇孺缩在角落里哭泣,老人跪下地上祈求上苍保佑。
少年背对着众人,缓缓的从口袋里把手伸了出来,举在身前。
众人看到,五个江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腿抖得跟筛子一样,其中一人的裤腿湿了一片。
少年的右手里,什么也没有。
只不过,他的右手,比其他人要大一些。也比其他人,多了两根手指。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抬头看时,少年已经不见了。
甲板上,只留下了五具,面带骇然之色的尸体。
离这里不远的江岸上,少年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缓缓向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