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距离吉野乡二十公里的深山老林之中,凄厉的痛嚎在群树间回响着,滚荡的黑红气焰吞吐环绕,只能隐约看见其中浑身迸火的鬼滅跌跌撞撞的踉跄前行。
血红燃烧的视野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个影影绰绰的漆黑人形在四周浮动,它们用冷酷漠然的眼神直勾勾的凝视着火焰中惨嚎连连的“强者”。
戏谑的嬉笑、冷酷的诅咒、恶毒的谩骂混杂交缠,模糊而又清晰的穿透了翻腾的火焰,洞彻了鬼滅的耳膜耳鼓,直达他虚弱崩溃的灵魂。
该死的你们这些被我吸收的家伙想趁此机会反过来吞掉我的灵魂吗?
鬼滅知道,浮现在视野里的虚无黑影并不是任何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是在过去的几年里,被自己以“寂灭凶亡”吞噬的无数恶毒扭曲的亡者的怨念。
灵魂上受到的创伤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严峻,现在,那数百上千个死者终于带着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怨毒、他们的忿怒,回来“复仇”了!
久违的恐惧袭上了鬼滅的心头,身躯虽在火焰中熊熊燃烧,某种沁入骨髓的阴冷却几欲将他伤弱的灵魂整个冻结,拖入进黑暗绝望的永眠深渊。
没有办法了
鬼滅火光闪耀的瞳孔中似有一抹诡异的阴影一闪而逝,他压抑着喉咙的火灼干涩,喘息着低声自语道:“用那个吧!”
抽搐的筋肉大手艰难的取下腰侧的鬼头音叉,跳跃舞动的黑红火焰之中,这根磨损处处的古旧音叉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黑沉沉的黯淡模样,怪异的是,那方鬼头雕塑本该是金属铸就,此刻看上去却呈现出黑曜石般半透明的玉质光泽,隐隐可以窥见其中有团不详的黑气正在翻滚盘旋。
叮
敲击、震动,一股虚幻难辨的浑浊烟雾从音叉上的狰狞鬼脸喷涌而出,遮蔽住鬼滅筋肉绷紧的森然面孔。
无形的烟雾中,他眼皮不正常的震颤抖动,下面一对瞳孔骤然扩散,深邃的黑色将眼白的部分统统侵占,双眼恍若化作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深渊,联通向某处令人心悸的诡异所在。
彻骨的险寒像潮水一样从两股音叉的缝隙间奔涌而出,一抹蠕动的黑雾蔓延在鬼滅血网纵横的铁打身躯上,肆虐暴走的气焰疯狂摇曳,如同垂死前的挣扎一般,最终被黑雾侵入、同化。
叮
音叉像被一根看不见的手指弹动、持续震颤着,一个语调古怪的诡异声音突兀的传入鬼滅耳中,那声音像是遥远地方传过来的呼唤,又像耳边近在咫尺的蛊惑低语。
“你在恐惧?不安?踟蹰?别再怀疑了,唯有我才是通往究极力量的大门!”那耳语声忽远忽近的说道。
叮
音叉再次嗡鸣起来,那声音伴随着震动继续循循善诱着:“你身负着寂灭凶亡的修为,是我在人世间唯一仅存的传承者和代言人可惜的是,你获得的寂灭凶亡只是残缺不全的遗本,欠缺达成终极圆满的最关键一环”
“最关键的一环?那是什么?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达成那最强最高的究极境界啊!”
不待震音消失,鬼滅眼神幽幽,主动戟指弹响掌心紧握的音叉!
叮
音叉正中似喜似怒的狰狞鬼头恍惚扭曲出一个难以言述的表情:“接下来,跟随心底的欲望吧很快,你将获得真正的新生!”
丝丝缕缕的黢黑雾气从音叉内穿梭而出,再以鬼滅胸膛尚不曾痊愈的洞穿剑伤为原点蜂拥而入,阴影将那盘根错节肌肉上暴凸的血网侵蚀晕染为冷酷的黑,仿佛一条条攀爬的变异铁线虫。
鬼滅面无表情的皱眉沉思着,虬结的上半身在夜色下散发出铁锭般的灰沉金属光泽,猛然睁开眼睛,他方才被黑暗侵占的双眼重归黑白分明。
“魔刃么嗯我了解了”
他抬起胳膊,深深看了眼掌心里依旧黑黢黢的鬼头音叉,压低嗓音像是在回应着谁:“那就出发吧毕竟,你始终是最值得信赖的”
吉野乡,宗家老宅,脖颈上吊着一条胳膊的星天宫正小心翼翼的将琉璃瓶里的晶莹药剂均匀涂抹在自己青黑的胸膛上,那里赫然有两块硕大的拳印,魔导药剂清凉的触感稍微缓解了他血肉脏腑间烧灼的痛感。
“给”
处理好胸腹处的伤患,他招呼了一声,将手里还余大半瓶的药剂甩手掷给正忙着为伤员包扎的立花势地郎,这位新上任不久的“猛士”东大陆支部长感激的露出一个腼腆笑容,紧接着又投身于手下忙碌的救护工作。
“少年你还好吧?”
脑袋被缠绕成粽子一样的小暮耕之助换了一身衣服,迈着大步走过来,语气关心道:“除了皮肉外伤,有哪里不舒服吗?”
星天宫望向小暮那阴霾的脸色,忍着五脏六腑间烟熏火燎的痛楚,咧开嘴强笑道:“没事的,受伤对于魔戒骑士而言可是家常便饭,我在训练营修行的时候,曾经受过比这个严重好几倍的伤势呢”
他比了个“”的手势,强调:“我没问题的!”
“恐怕未必”一个成熟稳重的嗓音骤然插口,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拿着湿毛巾擦拭手上血渍的导鬼他刚处理完自己妻子的伤,手上沾染的是吹雪鬼的血液。
“咦?”
小暮闻言一愣,遂探手一把捏住星天宫的手腕脉门,过得几秒,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大变:“是血火罡气?”
他望向导鬼,接着不甘心的换了一只手切脉,越是感应越是心惊:“一丝凝聚不散的暴虐邪火在少年的脏腑、经脉中纠结,一刻不断的烧灼侵蚀着,好毒辣的手段!”
“果然如此!”
导鬼一叹:“正辉,不,那鬼滅的血火罡气属实霸烈诡异,你我有几十年苦练而成的气护体,自然能将他留下的暗手缓缓驱逐消磨掉”
“可少年没有修行过气啊,难道会被炙干血肉、焚毁根基?”
小暮心头浮出一个惊骇的念头,脱口而出:“那邪火虽只有一丝一缕,却比跗骨之蛆还要难缠,不仅外力奈何不得,药石也难以根治。以你我的能耐,最多稍作延缓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导鬼沉声叹道:“毕竟,能对付气的,只有气”
说着,他侧脸望向星天宫,目光温和:“少年,你可愿意在吉野多留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