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倪克稼家中还有玉米糊和粥吃,所谓的玉米糊就是玉米面中加一些盐和野菜,熬成类似稀饭的东西。开春,屋前后还有槐树,树上的槐花也成了不可多得美食。由于营养不良,家里的几个孩子很是消瘦,还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水肿现象。也就在这一年家中的第四个孩子倪振兴出世,由于经常吃不饱,所以王殿霞的奶水也很少,孩子只能用米汤喂养。
后来,粮食更加紧张了,连米糠、麦糠都成了可以吃的食物,家里不多的粮食都要首先保证孩子们吃,大人们能将就就将就点,能少吃点就少吃点,两个人经常带着孩子去地里挖野菜,但是野菜也渐渐变少,家门口还有几课香椿树,开春的嫩芽采下来,吃剩下来的就想办法和那些野菜一样腌制保存起来。在最困难的时期,树叶和树皮都被用来充饥。家里院子里本来有棵梨树,以前粮食充足时,两家人都没觉得有什么,梨子长好了,两家孩子就在树上摘梨子,一起嬉闹一起吃东西,粮食紧张了,大家自然把这救命的梨树当着宝贝,后院的那户人家看管的很紧,不允许别人靠近,倪克稼去交涉了好多次,但是都没有结果,甚至那家人威胁说,如果你们再来,就把这颗树砍了,倪克稼也就没有再强求。
有一天中午,倪克稼蹲在自己家门口,手里捧着一碗玉米糊,正在吃午饭,只见村头有人背着个米袋子,挨家挨户地敲着门,原来是叫花子。叫花子也就是人们俗称的乞丐,倪克稼有好些年没有见到过了,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有些村民家里实在没有粮食,就把人往外赶,有些人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只要有点余粮,都会施舍给要饭的叫花子。一开始,每天也就三两个叫花子来村里要饭,后来,变得多了起来,有时候刚施舍完一个,后面有接着来了几个,有些都是拖家带口出来要饭。
倪克稼就很好奇,这仿佛一夜之间突然来了这么多要饭的,就和这些人聊天,聊下来才知道,好多是从山东一路要饭要过来的,黄河一片先是旱灾,再遭受水灾,几乎颗粒无收,当地百姓没有粮食、没有种子,大片的田地处于荒芜的状态,杂草丛生,农业生产一度处于半瘫痪状态,不止山东这个地方,全国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后来还陆陆续续出现了各个地方过来要饭的叫花子。见到有粮食的地方,就会呼朋引伴过来讨要,实在要不到粮食了,就再换一个地方。
持续的旱情导致河里水位严重下降,许多水库已经枯竭,以前吃水的水井往下打个几米,就会有水不停地冒出,现在往下打十几米,甚至二三十米才会有水,因为供水紧张,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每家每户就准备水桶排着队来取水,排的玩的水都可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王殿霞唉声叹气地说,“这小的不知道养活养不活了。”倪克稼看了看王殿霞,又看了看倪振兴,百般无奈地说:“走一步看一步,过一天是一天吧。”三个孩子在旁边一边玩一边喊着:“爸爸、妈妈,我饿。”王殿霞又叹了叹气,对倪克稼说到:“碗里还有点红薯,你拿给孩子们吃吧。”“这是留给你的,你这身子还要为孩子。”“先给孩子们吃吧,等会去地里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家里的粮食快没有了。”“要不我去公社看看吧,不行先问领里乡亲的借点,熬过这段日子说不定就好了。”“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这像是美好的愿望,更像是一种幻想,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是尽头。
这一熬就是三四年,1959年至1961年期间,出现了全国性的粮食和副食品短缺危机。好在日子过得贫苦,全家人都总算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