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浩益等几个人被押着走在游行的街道上，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胡浩益机械地被人押着往前走，他嘴巴不停地喃喃自语，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刚才被打流下来的血已经凝固了，有点滑稽地留在了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有一只脚的脚上鞋子掉了，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脚底被刺破了好几处，不停地流着血，衣服也被人扯破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棉絮。走过街道时，愤怒的人群不停地扔着东西，一颗石子砸在了胡浩益的额头，他的额头立马破了，但是他依然表情麻木，似乎已经失去了痛觉神经，又仿佛他已经置身于另外的世界，对眼前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感觉不到。

原本一天就要解决的事情，上午开公判大会，公判大会后把人拉去游行，然后下午把人都拉去枪毙，可没想到围观的人群太积极，导致游行进行的十分缓慢，一直到傍晚太阳已经下山了才结束，于是革委会临时决定，将这些人的枪毙时间临时改到第二天早晨。

“你们真的就这么打算按照我们临时掌握的所谓的罪证就要把这些人统统枪毙？”小陈对革委会贸然武断的决定有些质疑，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隐约觉得许多事情都是基于某些人的个人喜好或者个人意愿。“我们要坚决粉碎敌人的阴谋！这些人可都是不足不扣的坏分子，这些人一日不除，将会后患无穷。””可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坏分子，或者......。”小陈继续争辩着。“大家说他是，他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中年人在心底根本不在乎什么证据，他现在处理这些事情越来越得心应手，原来他多多少少还讲究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现在他只要想怎么样就引导大家就行了。“事情已经决定了，就按照这样去执行吧！明天早上随便找个荒郊野外把这些人统统枪毙了，尸首也不要收拾了！”中年人继续果断地说到。

这一夜既短暂又漫长，凄冷的境遇让胡浩益有种死去才能解脱的释然，但是他想到死又感到莫名的恐惧，在这种纠结无奈的心境中，他直到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微笑着和他招手，他梦见了谭仁龙和倪克林，梦见他们一起在一起学习的快乐日子，梦见他们又一起去参军，后来，谭仁龙的变得浑身血污、异常恐怖，胡浩益在梦中挣扎着。“嘭”，一声开门声，将胡浩益从将醒未醒、残梦依依之际惊醒。

天刚蒙蒙亮，胡浩益和其他几个人就被带到了荒郊外。胡浩益这一路上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被他人、被历史裹挟着前行的一生，他一直在尽力找寻内心的平衡，寻求自己想要的活着的方式，可历史、生命、生活无法给予他想要的答案。胡浩益没想到自己最终是这样的结局，他用他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喊叫着，他想要逃，刚站起来又重重地摔了一跤，随后，几声清脆的枪响声划破宁静的天际，几个人应声倒下，身体在地上本能地扭曲了几下，便停止了最后的挣扎。

小陈偷偷地通知了胡浩益的妻子，让她来收尸。自从胡浩益被带走后，她一直担惊受怕，她不清楚她自己的丈夫到底反了什么罪，只是听人说他丈夫是反革命分子。小陈通知她来收拾，她一路嚎哭着不相信发生的一切，就在不久前，一家人还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可变故就像血崩一样来的实在太突然。她抱着已经没有丝毫生机的丈夫的尸体，发了疯地哀嚎着，和这凄冷的寒风一起消散在这荒草丛生的野外。“人死如灯灭”，任凭这哀嚎再怎么悲凉凄惨，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