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章

杨孟晗从来没觉得自己的酒量有多好；也很少有机会，进这种高级餐厅吃饭消费；今天平生第一次这么酣畅淋漓的一顿豪饮之后，觉得自己大有做酒仙的潜质，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呐，就把方静娴学姐和她的两个部下都快喝断片了，呵呵......

杨孟晗是如假包换的凤凰男，家在淮河南岸的定远炉桥，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种田人，家里仅有的一点收入，都供自己上学了；造成妹妹早早就辍学了，出去在外面工厂打工。

虽然定远号称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可是他没觉得自己沾到什么灵气，中学成绩中上等，后来总算没让老爸老妈太失望，考了个二流的财经大学，读的会计学专业。

毕业后，就来到这六朝古都金陵找工作。杨孟晗觉得自己长得还有点小帅，一米七六的个头，也不算矮，基本上说得过去；会计手艺也没那么潮，专业软件也用得跑马溜溜的；可就是没能找到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

也许是自己的文凭不够硬吧，也没什么社会资源，大公司投了简历总是泥牛入海，泡都不冒一个。毕业好几年了，总是在各种鸡毛小公司里兜兜转转，可是现在小公司日子也不好过呀，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很多小老板自主创业梦还没做两、三月，公司资金链就断了，不得不关门大吉了。

搞得杨孟晗觉得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像随身携带的病毒一般，坏运气甩都甩不脱，简直是“巴倒烫”嘛，让人恼火得很。自己每进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一年半载的就倒闭了，这霉运是不是自己给招来的呐？心里惴惴不安的，都不敢跟人说。

有时候碰到小老板都穷得发不出遣散费，杨孟晗只是自失的苦笑一下，不吵不闹，收收包包就走。

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也无所谓，一个汉堡是一餐，一份外卖也是一餐，活着并不难。嗯，就是想活出点名堂有点难啊！啊呦，侬搞什么搞，还想活出点啥名堂？这也太难了好勿好。

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就是现在这个小印刷厂，快两年了，早就破了自己最长工作记录了，去年中还升了会计主管。不过，老板娘是财务经理，职场天花板那是钢钢硬硬。

出纳是老板的一个远房亲戚，叫肖婷婷，也不知道是那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准野鸡大学的大专生，金陵本地人，独生子女，家庭条件好像不错，人长得还挺顺眼的，有点本地人常有的那种小妩媚，也有点娇滴滴的。不过脾气还好，不算难相处；熟悉后还敢拿他开涮，说小杨啊，等你挣够买房首付的钱，我可以考虑考虑滴......

老板娘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说婷婷呀，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让小杨倒插门不就行啦，等买房，哼，恐怕等到胡子都白了，直接抱孙子吧......

说得杨孟晗小心肝一抽一抽的，不过，他都是跟着嘿嘿傻乐，从不回应。

说到这，读者君一定能想到，在财务部，除掉收付款和签字审批，其他的活都是杨孟晗的啦。由于杨孟晗是公司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文笔还不错；某天，在身材圆润、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几次纠结地唠叨后，杨孟晗还主动请缨，把文秘工作也顺带着干了。

而且，老板娘好像忘性还很大，从来没想到要给杨孟晗涨工资或者加班费什么的。只是那张圆润的粉脸亲切了许多，经常给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杨孟晗干得更加浑身是劲了。嗯，读者君你想不通？嗨，不要低估王熙凤对一个小处哥的杀伤力，真的，永远不要......

老板业务能力还行，各种活儿倒是不停地接进来。可是现在市场环境就这样，客户喜欢压资金。定金交过后，来接货时，好讲话的再付一部分，赖皮的就直接拖着。延后账款讨债能让你跑断腿。还有蔫坏的，再跟你签一单业务，让你的应收账款楼外楼地往上加。你还不能不接；你不接，有大把的人过来抢着做；我大中华儿女，勤奋得让歪果仁喝可乐都惊到呛肺管子，嗯，可能就是那首《爱拼才会赢》给害的......

公司实行薄利多销的营销策略，经营倒是能支撑下去，算账也是有盈利。可是，赚的钱都在别人口袋里呀，经营时间越长，业务累计越多，资金越紧张。

这一阵子，经常看到老板娘左手拿着订单笑，右手拿着报表愁；蛾眉紧蹙，一脑门子的官司。

眼看着老板娘圆润粉脸的三下巴，瘦得只剩下两层了，而且，看这趋势，在不久的将来，要变成范冰冰的尖下巴了。杨孟晗在办公室坐不住了，那天午后，在老板娘望穿秋水般慈祥目光护送下，在肖婷婷有那么丁点欣赏的深情目光陪伴下，杨孟晗背着随身小包，走出位于三楼的公司办公室。

干啥去呀？跑贷款去呗，还能闹那样！

走出不大的工业区，来到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看着人行道上熙熙攘攘、步履匆匆、忙忙碌碌的人群，杨孟晗让这金陵古都三月阳春明媚的春光给晃花眼了，不，是晃傻眼了。

望着这生活了几年，有几分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城市，杨孟晗都不知道该往那边走了。跑贷款，总要在银行有朋友才好找人开口吧？可是他哪有什么使得上劲的朋友呀，连个脸熟的都没有，这上哪找去？这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呐！

再者说了，银行贷款，总要有资产抵押吧？可咱们这小印刷厂，厂房是租的工业开发区的；机器是二手的，也不值几个钱；那点油墨、耗材，说出来都让人脸上挂不住。唉，让老板娘忽悠了，要是好搞她自己就去了，还用得着煽呼我这小年轻的出来瞎蒙事。

杨孟晗茫然地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让阳春三月暖暖的阳光，晒得晕乎乎的发睏，眯瞪了一会，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傻傻的在长椅上已经坐了很久了。环卫扫地大妈一个劲的朝他这边看，嗯，不能再这么无所事事地枯坐下去了，不然会让人误会成失业青年了。这一刻，杨孟晗小小的自尊心让这古都灿烂的阳光给灼了一下。

怕什么，大不了挨家银行去问呗，怕丢什么脸，况且，咱也没什么脸呀？走吧，趁着还年轻，爱拼才会赢，冲......

杨孟晗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在这个城市乱闯乱撞了好几天，毫无收获；甚至让杨孟晗觉得是不是该考虑换一份工作的时候；苦心人天不负，幸运女神，终于向这个乡下小子露出了如三月春花般烂漫的笑脸......

那是一个好日子，那是农历三月里，江南经常会有的烟雨蒙蒙的好日子！

早上起来，杨孟晗收拾收拾，搞了搞发型，八点多，就背着小包，走出不足十平米的单身公寓。来到经常光顾的早点摊，要了份锅贴、一碗粥、一碟小菜，边吃边琢磨，今天该往哪走，嗯，北面、南面、西边，都走过了，行，今天往东......

付过账，开步走，杨孟晗才注意到今天起烟雨了，街边花圃里各种姹紫嫣红的花儿，在湿润润的空气中，被滋润得娇艳欲滴；绿化树枝头春天发出来的新叶子，也新崭崭的、娇绿娇绿的，带着鹅黄色的边晕；若有若无的微风，送来阵阵像老家田埂上的青草香......

这一刻，杨孟晗甚至觉得，这样有机会出来走走也挺好；整天在办公室里，小楼关起成一统，不知春夏与秋冬；每天鸡叫忙到鬼叫，外面的花开花谢、云绻云舒，都是别人眼里的风景。

嗯，要是再有个妹纸，白嫩嫩的小手牵着，在烟雨中一路款款溜达下去，那就更圆满了。是啊，傻婷婷怎么就没想到找个借口一块跟出来呐？哈，不可能，她要敢提，老板娘恐怕谁都不让出来了......

杨孟晗不禁想起一首不知在哪里读过的现在特应景的网络诗：

如果你爱上她了，

就陪她一起去北方吧；

在雪花漫天飞舞的日子里和她一起出去走走，

走啊走啊不知不觉就一起白了头......

如果你恋上她了，

就带她一起去烟雨蒙蒙的江南吧；

杏花雨中在新柳妖娆的河堤上走呀走，

不知不觉她的脑子就进水了......

杨孟晗一边看着古都街边的景色，一边美不滋的给自己逗着闷子，不知不觉走出去好几条街。突然间，水汽重了，烟雨变成细雨了；哦，忘了带伞了，找地方躲雨吧。杨孟晗急匆匆向不远处一栋大楼冲去。

等冲到大楼门口，上身薄夹克一摸都潮乎乎的了，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地粘在脑门上，有点小狼狈；我去，早上的定型水白喷了！

杨孟晗跺跺脚，漫不经心地往楼里走了两步。看到大楼底层高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典型都市白领丽人职业装的姐姐，正站着玻璃窗前看雨景；侧面看，高挑挑的，细腻白净，颜值挺高，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书券气、和知识女性那种知性美；像一株中秋月夜里静静绽放的白菊，透着淡静雅致。

呵呵，自己刚才那一阵狼奔豕突，恐怕也成了人家眼中的真人动漫秀了，有点小囧。

杨孟晗在都市丽人跟前，总是没底气的；赶紧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没曾想，喷了发胶又淋了雨的头发，一捋全糊一块了，还搞得手上黏糊糊的，嗯，更囧了......

也许是看到杨孟晗的不自在，这位姐姐侧过身来，展颜一笑：小同志，你来办什么业务？

杨孟晗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走进了一间金陵城市银行的营业厅，赶紧回答：我来替我们单位申请贷款，吧啦吧啦......

这位姐姐说：欢迎光临，到我办公室谈吧。

这位姐姐转身把杨孟晗带进了办公室，一番交谈下来，知道美女姐姐叫方静娴，是这间支行的行长；而且，还是比自己高好多届的学姐，是金融学院那边的；不过，人家争气，大四就直接考了上财的研究生。伦家是一流大学的硕士唉，自己一个二流小本科，楞跟人家攀校友，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不过，杨孟晗不管了，再不攀点关系，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好赖要是攀上了，那就是找到组织了，碰到亲人了......

也许是看到杨孟晗眼中的热切，方学姐说：一般情况下，我们对你们这样规模的小企业，发放贷款是非常谨慎的，风险比较大；大多数情况，就是报到总行，也批不下来。这样吧，我行刚刚推出“企业应收账款保理贷款”这个新产品，我们共同从这个方面想想办法，你看好不好？

杨孟晗像六月天喝了一大杯冰红茶，从头爽到尾；能不好吗？这也太好了，乖乖隆滴咚，哎呦，我滴个亲姐姐唉......

经过一番贷款调查和审批流程走下来，贷款额度已经确认了，贷款合同甲乙双方都已经盖章签字了，就等着最后放款了。杨孟晗终于放下心来，想到老板娘又鼓起来的下巴，摸摸包包里老板一激动批下来的公关费，说：方学姐，我请你吃餐饭吧？

于是，就有了开始的一幕。

在秦淮河边，找了家环境还不错的餐厅；方学姐带了两个男同事，杨孟晗要了一个中包间，一问方学姐也能喝白酒，要了几瓶海之蓝，点了七八个菜，就开始喝上了。

杨孟晗平时很少喝酒，更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心里准备跟着感觉走，自己请客嘛，方学姐帮了这么大的忙，一定要好好感谢下；今天一定要让她们吃好喝好。

自己先主动敬酒，别人回敬也毫不推辞，手起刀落，酒到杯干；几轮下来，以一敌三，竟丝毫不落下风。越喝越开，酣畅淋漓地直把海之蓝当成农夫山泉了......

喝到差不多九点多，几瓶海之蓝都见底了，方学姐的两个男同事都趴桌子上了。方学姐好像状态还不错，酒量真不差，就是白净的脸庞变得粉里透红，更有神采了，眼神有点迷离。让杨孟晗不禁想起与方姐姐认识那天，街心公园里娇艳欲滴的花儿；一刹那，心中有一种悸动......

回过神来，杨孟晗偷偷地给自己一巴掌，方姐姐多好的人，你小子竟然敢有这样龌龊的念头，你还是人啵？

抬头看了看方姐，发现她似乎侧耳听着秦淮河上传来的阵阵音乐声，没发现自己的任何端倪；就掩饰着起身帮方姐面前茶杯添点热水，问方姐：快喝完了，再叫一瓶吧？

方姐回答得有点迟缓：喝了四瓶了吧，行了，就到这吧，准备撤。

那好，我先去下洗手间。杨孟晗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包出了包间门，想着借着上洗手间的由头，先去把单买了；再回头看看她们的意见，是送她们回家呐，还是找个地方唱唱K、醒下酒，反正现在才九点多，不算晚。

走廊里有点暗，杨孟晗怀疑是不是自己酒上头了，导致视力下降；反正进来时记得收银台的位置，就一路摸索过去。

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啊，这餐厅也不大呀，怎么半天也没到门口呀？嗯，怎么走到大街上来啦？还起烟雨了，对，杨孟晗发现自己视力没有下降，清清楚楚看到，就是烟雨。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别让方学姐等急了。不自觉地脚下加紧，紧着紧着就小跑起来，跑着跑着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嗨~，咋还脚下生风，双肋生翼了呐？咋还飞到秦淮河河面上来了呐......

然后呐？读者君，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