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年味有些淡了
两湖传过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了;汉阳、汉口已经破城了,武昌被围得铁桶一般,水泄不通。现在太平军,像滚雪球似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流言飞传,说贼寇至少有二十万了。
连从长沙来援的向荣大人绿营军,也被远远隔在外围,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了;一旦城破,太平军必然获得大量钱粮、辎重;裹挟更多青壮,实力必然进一步膨胀;不论兵锋向北,还是向东;那个方面都很难扛得住的。
两江已经全线告急了,丰北溃堤还没完全合拢,这边事情更大条了;都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好在现在有沪上这个安全岛,还有南洋更大的一个安全岛;性子急的,年都不在家过了,找条船,拖儿带女地出门了。
都说贼寇好凶吔,都要信那个什么劳什子拜上帝教;不信就天天拿着刀子,坐你家里跟你讲道理唉;要一直讲到你拜了那个叫上帝的红毛大仙,才肯罢休唉。
嗯,也不算罢休,一旦入教了,你家的银子要交出去的呀,交给那个什么“圣库”;不交就是不虔诚,不真心,亵渎上帝,对上帝次子洪大天王,大大的不忠心呐,良心大大地坏了唉;要吊起来打的哎......
两江总督陆建瀛陆立夫大人,匆匆从丰北工地回到江宁;咸丰大帝也是小急脾气,圣旨像雪片一样飞来;陆大人只在江宁待了几天,四处发令调兵;腊月十五,领兵西进,去上游迎击太平军了。
他走的时候,手下直属的也没几个兵,能搜罗的勉强能上阵的兵力,水陆军加一起才二千七、八百人;迎着寒风,缩着脖子,壮胆西行;看着萧萧瑟瑟的,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
老父亲留守江宁,手下更空虚,偌大的江宁城,绿营才一千五百人,还老的老、小的小的;加上驻防八旗也就六千多人。只好到处求人,封官许愿,劝捐劝赠,搜罗钱粮,开始招募民壮,编制团练,设法守城了。
老父亲只是腊月十六,让家人把三娘送过来,陪果果过年。并带信让杨孟晗巡防旅准备开拨,要带足钱粮弹药,协助守卫江宁城。
因为两湖破碎,中原震动;咸丰大帝也没心思过年,四处报警,各衙门也封不了印,继续上班。翁心存大人、何廷谦大人都不能出京南下了;翁同爵翁侠君与翁同龢翁叔平两人回常熟,把老母亲与妹妹接到沪上过年。
翁固亭先生与大阿哥杨孟昭倒是按期回来了,还带来了之前杨孟晗打好招呼的,在大夏征调的十艘红单船。南洋只留周立春看家,也让人多少有点不放心;他们在沪上也待不了多久;最多过了正月十五,就会返程了。这次回来,他们也是顺便把家小接走;在南洋安家了,十年八年的,没有回来的打算了。
杨孟晗和大阿哥杨孟昭、固亭先生三人,几次都聊到了深夜;对一年来大夏的发展与壮大,进行了回顾与总结;并对下一步的发展方向,都各自表达了看法;大家意见基本一致,为了全力支持巡防旅江宁方向作战,南洋以稳定发展为主;对内以稳字当头,稳打稳扎,现有的项目落到实处,慢慢积累实力。
杨孟昭:孟晗,你放心,年后两艘新邮轮就到了,二三月份开始,每个月至少从沪上拉走两万五千人;现在,两广、福建,自发的下南洋的,也不少;大夏明年人口增加个四五十万,不是问题。
翁心佑:我们和越南、朝鲜的合作势头,也很好;我们三家现在都互相开放,不禁商旅;这两国来做生意、留学的,已经开始日益增多;也就不少申请入籍的了,一般情况,我们都收了。
杨孟晗:内部虽然也有些烦心事,但你要出征了,就不烦你了;我们先顶着,问题也应该不会太大。
翁心佑:军事代表团,两国初步反应都不错;尤其凌蔚樵,把那帮朝鲜人震得一愣一愣的,都快当军神供起来了,都有点舍不得一年后放他回来了。哈......
巡防旅已经开了好几次战备会议,决定留下方子詹和武绍荻的守备营看家;并拟于正月十五之后,再招兵一千人,作为预备兵力,将来补充前方战损。
难民营进一步扩张,都快到吴淞口了。难民营人口已经突破十万,特区人口也超过四十五万,如果在算上上海县原本五十万人口;整个沪上人口过百万了。
杨孟晗与吴道台、润淼先生、袁祖德知县、方子詹,开了一次联席会议。主要议题是巡防旅出征后的防务问题和难民营问题。
吴道台:几位,最头疼的还是难民营问题,就是个火药桶啊;一有风吹草动,就是风头火势的,捺都捺不住唉。
润淼先生:幼鸣上个月买的两天大铁驳船,现在顶大事了;一船煤一船粮,二十多天就来回跑一趟;一趟就能解决两三成的当月口粮和一半的用煤;没这两条船,现在沪上恐怕也顶不住,粮柴两缺了。
袁又村:嗯,倒是谢谢幼鸣了,这煤码头、煤球厂、煤炉厂,让我家赚点小钱不说;赚得名声更大。难民们都说,要是没有煤球厂,等春季一返青,饭都做不熟了。
杨孟晗:再熬一年,运输能力就没这么紧巴了,日子会好过点。嗯,我建议是不是几家就暂时在军管区联署办公;吴大人、从舅,你们怎么看。
其他人当然没意见,难民营一天不消下去,谁也睡不着觉。
吴道台:朝庭几次下文,各处都要编练团练;我们也让各府各县,自行编练了,也许将来能顶些用。
历史上,小刀会,有一半的因素,是搞团练搞出来的事;也与吴大人乡土情结过重有关系;这些沪上的广府人、胡建人,好多都是天地会的。他们入团练后,有了枪杆子、刀把子,以后风吹草动后会怎么想,可就真不知道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谁的乡土情结不重?就没有不重的。
是疖子总要出头的,杨孟晗想想还是忍住没说;只是提醒他们,难民营是重中之重,不可轻离。实际上,是不想他们在会党起义抢地盘时,陷在里面,救都不好救。
巡防旅腊月二十就下达了一级战备令,取消一切休假;出军事管理区都要进行报备,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很多军官都自觉不回家住了。
小孩子们,还不知道忧愁,过年了还照样挺高兴;穿新衣、放鞭炮,提着个小灯笼满街跑。
对大人来说,这个年,黑云压城城欲摧,一点年味都没有了。
陈子恒的婚礼,因为各种原因,就相对简约多了,也没有大摆宴席;只是简单地在陈家大院摆了几十桌。不在沪上的亲戚,也都没发请帖了;兵荒马乱的,路上也不安全。
连巡防旅军官来吃喜酒,也是安排好的,分几拨来的;先来的回营了,后面的才出发,席间也只饮三杯,点到即止。
连原来准备好好折腾一下陈子恒,好好闹一下洞房的一帮亲戚、朋友、同窗;都只是稍稍搞搞气氛、暖暖场,差不多那个意思,走下过场,就意兴阑珊地散烟了。
就是苦了翁家小妹,委屈了新娘子;新婚三天,丈夫就要出征;杨孟晗心里有数,以后再补吧。自己也是新婚燕尔唉,自从穿起军装,当兵吃粮;太讲究这些,是不可能的。
正月初九,旅侦加强排五十人与一百余人的工兵连,作为大部队先导,就先行出发了;一路对有些道路桥梁,还要做些必要的加固。重武器已吊装上船,本土水上支队将在镇江焦山建立前线后勤基地。
正月初十,各营梯次按规定线路出发;特许陈子恒在新婚娘子三日回门礼后,随辎重营晚两天出发。
因为水陆是分头开拨的,水上本土支队,带着十艘红单船,凌晨就出港了。
步兵离营出征时,也没有举行任何出征仪式,简单得就像是例常的野营拉练一样。
到虬西大营西门来送行的,就只有翁心佑、杨孟昭、吴道台、润淼从舅等一干男人,女人都没让来;怕他们哭哭啼啼的,搞得动静太大。
杨孟晗坐在马上,冲着各位一抱拳:吴大人、从舅、子詹兄、又村兄,沪上就交给你们了,一定不能出乱子。大阿哥、固亭先生,南洋要靠你们了,巡防旅打仗就依仗你们稳定的支援,拜托了。舅舅、子箴兄,你们北上,我就不能送你们了,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