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向大人来矣
当杨孟晗从战场前方回来,顺便到俘虏队这边看一眼时;看到惠征大人气喘吁吁地拿着不知道从哪随手抄起来的枝条,正在没头没脑的抽打一个个头不小、身板也挺结实的俘虏;那人自然不敢还手,也不敢跑,只是拿胳膊护着头脸,一声不吭,任由官老爷撒气。
看着惠征道台都把自己累得不行不行的了,杨孟晗也就顺口半开玩笑地说:惠征大人,什么事,把您气成这样,发这么大火呀?
惠征道台把枝条扔了,喘了几口气,没好气地说:看到这怂人,我就来气,我就来气......
说着话,又在那人身上踹了几脚,还失去重心,身子一歪腿一软,把自己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嗯,惠征大人身体有点虚啊!
那人把胳膊放下,看到杨孟晗,竟然磕了个头,用有点哽咽的声音说:小的见过三公子......
嗯,竟然认识自己,有点奇怪了。
杨孟晗: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那人:小的原来是安徽绿营独立营的一个哨官,前些日子在东梁山,公子带兵来救我们时,见过三公子的。
杨孟晗:那你后来应该是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大人手下,怎么当长毛了?
那人:小的这一营,一直是跟在福珠洪阿大人身边的,是去石城门救援的路上被冲回来的;我们没能进去满城,一直在西城打巷战;后来人越打越少,被堵在城西一户富人大宅子里;第二天上午福珠洪阿大人战死了,我们剩下的几十人就,就......
杨孟晗:你们这一批人,现在还剩多少?
那人:差不多都在呐,嗯,就那一堆......
杨孟晗:怎么这么好运气,都活下来了?
那人:我们知道碰到三公子的人马了,长毛肯定打不过的,也知道三公子的洋枪洋炮,好厉害好来狮的;你那边一开炮,我们全趴地下了,就都活下来了。
什么叫兵油子?这些就是打老了仗的兵油子,战场的生存能力真不是盖的,都几次恶战了,还是活得好好的。
杨孟晗回头看看还坐在地上喘粗气的道台:惠征大人,你是什么章程?
惠征道台把这小子揍一顿,气也可能消了,叹口气:唉,他们也不容易,东梁山拼死一场,九死一生,朝庭的赏赐还没拿到手;江宁城又拼死一场,也是九死一生;还做了俘虏,所有的功劳,都白瞎了。唉......
杨孟晗:几天前的江宁之败,说穿了,也不是士兵的责任;他们也不容易。如果他们还愿意吃粮当兵的话,不如再立几个营头吧,朝庭肯定需要的。
惠征道台想想点点头,费力站起来,又给那人一脚:还不快去,把安徽籍、江宁籍的都挑出来,给老夫记住,都要年轻力壮的,老的少的都不要了。
一会功夫,就挑出来千把人;这些人还都穿着原来绿营的号衣,把黄头巾一抹,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两样;就是清兵那顶破斗笠没了。
队头也挑出来了,嗯,没大官,太平军抓到七品把总以上的,都要杀掉的。
临时编成两个营,刚才挨打的那位,也做了其中一个营的营头。那人开心了,这好有一比,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是地狱啊;这画风切换得也太快了,脑子都跟不上趟了。
那小子算开天眼,想明白了;好几天都跟着惠征道台后面,点头哈腰的、屁颠屁颠的;估计每时每刻心里都在想:道台大人,您老要是不嫌累,要么再高兴地打我一顿吧;你老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俺绝无二话!
那小子心中笃定,只要老大人肯好好地把他打一顿后,说不定千总马上都有了。怪不得当兵十几年,才是个小哨官呐;原来升官是要靠挨打的呐,打仗拼命是没毛用的呀......
有了实打实的三营兵,惠征道台腰杆也直了,气色也好多了。缴获的物资不少,巡防旅看不上,惠征道台全划拉进自家营盘的库房了;连掉地下踩泥里的太平军包头的头巾,都捡起来洗吧洗吧,收起来,这可是上好的布料呐。对缴获的大炮,更是爱不释手;能修一下继续用,当然最好;不能用,回炉重铸,也是好铁嘛。
这一次,太平军应该吃了不小的一个亏;后来统计,水陆两路打死至少小五千;俘虏挑走两营不算,还有一万出头,另外还有千把女兵。
方子詹不在,后勤的活,也是袁翔甫统一管着;袁翔甫把战果统计表拿过来,顺便问一下处理意见。
袁翔甫:其他的好办,按计划怡和洋行、旗昌洋行一家一半,一半送去旧金山,一半送去澳洲达尔文港。只是这一千女兵不好办,放那呐?都是长毛从上江裹挟下来的,就是放了她们,她们自己也回不了家呀,我们也没办法送她们回去呀?
杨孟晗想想:嗯,这样吧,送到沪上,交给我孟德二哥吧,他在悉尼不是有一个肉联厂、一个罐头厂嘛,里面中国单身工人不少,送过去给这些人做老婆吧。
袁翔甫:哈,这倒是个好去处,听说餐餐吃肉呐,这小日子,我都想去,哈......
杨孟晗:嗯,回头该让陆耕浓落实一下,旧金山、达尔文,这几年会不少送人去,大夏领事和中华商会总办,要快点落实到人头上;把侨民的权益保护工作,要落实到位。送出去,不管不行;让外人欺负了,更不行。
仗才打了一个时辰,处理后续事务,却忙乎了小半个月。
等基本处理清爽,朝庭的旨意下来了;虽然有文艺告黑状,但巡防旅几场大战的功劳,是实打实的;丢失江宁的错失,也不能全怪在巡抚杨安卿的头上;人家杨安卿做得很好了,主动跟各人配合,没人能挑眼的。
尤其是杨安卿对陆建瀛陆立夫的评价,正中咸丰大帝的下怀;毕竟这是个尊师重道的时代,对帝师评价过低,皇帝老倌儿面子上也不好看;反正为国死难尽忠了,其他过错全部揭过,陆立夫大人死后哀荣一点不减。
老父亲被升为正二品两江总督,巡抚准备交给旗人联英;联英因为生病未到任,大半年后,吉尔杭阿接了巡抚的位置,这是后话。
文艺因为镇江大战,头都没伸一下,被下旨斥责;这与祥厚拒绝陆建瀛入满城多少有些关系,说闲话的汉官不少;虽然后来大家都没活下来,但把队友往火坑里推,怎么也说不过去。这满汉之争,互相别马腿,以前是上面纵容的;但现在已经关系到我大清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同舟共济是个最起码的态度,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呀;那些不开眼的,还不转弯,还这么干,咸丰大帝当然一头恼火了。
而且,文艺还落下一个畏敌怯战的坏名声!躲在乌龟壳里,头都不伸一下,还说人家这样那样;甚至对杨家练洋枪兵,还歪嘴说是勾结洋人。不读书真可怕,人家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知道不?真是个土老倌儿......
你看看人家惠征,在东梁山就敢跟长毛贼寇拼命,一条老命都差点没了;后来也和杨家父子一起上阵,斩获颇多,取得了长毛动乱以来,最大的一场大捷。
皇帝老倌儿还特意到兰贵人房中,说了一句:你父亲,不错;叶赫拉拉家,不错。
兰贵人早就从家书中,知道内里是怎么回事的;嗯,杨家卖的这个人情,不小呐!
惠征大人因功,也被升官了,升为江苏三品按察使,算是老父亲的左膀右臂了。
杨孟晗也升官了,升了从三品游击,下属也各有封赏。
我大清武官品级偏高,这是满期入关时,刚开始以武制文,以及用高官厚禄吸引那些兵头做带路党,留下的后遗症;两百年下来,文人还是逐渐占了上风;除了八旗部队军官比较牛叉叉外,绿营将官虽然听起来品级比较高,但也水的很;因为粮饷和调兵权都控制在文官手里,四品道台根本不把正二品总兵放在眼里,视同下属,呼来喝去的。
但如果你有功名在身,那就大大不一样了,属于文人带兵,可以随时转文官;而且,巡防旅有自己独立的后勤体系,文官就拿捏不了;这样巡防旅的品级含金量,就有点可以跟八旗部队相媲美了;所以,杨孟晗手下这些举人、秀才们,对这个品级,还是很看重的。
历史上,湘军虽然解散了,但湘军系出了很多高官,就是这么讨巧来的。李大裱糊匠当然要跟他老师学啰,后来朝中淮系官员多如过江之鲫。
这一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两江总督陆建瀛陆立夫头上的钦差大臣的头衔,没有落到老父亲头上;而是给了在孝陵卫设立江南大营的向荣向欣然大人;老父亲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是江南大营的大后勤部长和后备役司令。
向大人这时间节奏把握得真好,朝庭想骂,却又骂不出口。谁让陆建瀛陆立夫一路逃跑,船都让太平军缴获了,长江上游一条船都没有了。俺向老汉总不能飞过去吧,来晚了,祥厚将军大人,不好意思哈。
嗯呐,向大人以前上面总是有婆婆的;现在好了,小媳妇终于熬成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直起腰杆了。一接到圣旨,一点也没客气,就大刺刺地向老父亲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