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听取蛙声一片
开年后,实际上,两江上下和卫国军的核心工作,虽然谁也没有特别跟下面交待强调;但是,大家都不知不觉地,很有默契地,集中到了一个焦点事件上;那就是,咸丰六年的抗旱救灾上;这可是两江今年,比收复江西还要重要几分、急迫几分的大事情。
也都知道,去年上下齐心,侥幸算是顶过去了;可这还不算什么,只能算是大赛之前热热身;只有今年,大家再奋力一搏,也咬着牙扛过去、顶过去了;两江大地,才算大差不差地,熬过这一轮历史上的有记录的少见的重灾年份。
后面几年,也许,两江会多少松快一点;当然,这还要看山东的救灾、修河等方面的进展情况;山东老百姓的日子没法过,两江单独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好不了、不安生的。不把山东乡亲,从水深火热之中,彻底捞出来;其实,周围邻居,谁也过不上安心日子。
咱就别说什么难民四处流浪逃荒,和捻子、土匪、响马四处游荡了;光就是遮天蔽日、到处肆虐的漫天飞蝗,就足可以毁灭周遭的一切;让你这些隔壁邻居,田里地里,每次都被啃得光秃秃的,家家颗粒无收,白辛苦一年。
在另一个时空中,为什么李秀成领兵突入富庶的江浙地区之后,为什么没有像以往闯进新地盘一样,又一轮满血复活、风生水起,反而是越来越衰弱;就是因为,赶上了这一段特别不好彩的时光;蝗灾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蝗灾在两江地区,本身应该是很少发生的;可是,那几年,黄河泛滥肆虐,两江的蝗灾,就是平常事了;连南面的江西、浙江,都不能幸免。
天灾人祸齐至,东部省份,等后来,长毛好不容易被平定后;这几个省,人口下降一半多,也就不足为怪了。
春节期间,杨家三兄弟与老父亲在一起时,说得最多的,就是移民救灾等等之类的话题;今年大夏可以接收更多的移民,大阿哥说了,官方准备的运力,就能达到四、五百万人;多凡堡、卡宴,还有加州、澳洲,乃至眼面前的台湾岛,都可以敞开接收移民;嗯,今年的运力,又会上一个台阶,比去年又要松快些。
老父亲和大阿哥他们走后,杨孟晗和二阿哥孟曦,在一起,来回碰头商量的最多的,还是移民、运粮、救灾这些事儿;“人口运出去、粮食运进来”,是这几年,大家始终不变的行动方略。
二阿哥孟曦:今年,山东胶澳的移民,可以开足马力、甩开膀子了;嗯,短程的,往台北、台中,估摸着也能塞个大几十万人;好像,满洲那边,也半遮半掩的,也可以让山东百姓去垦荒了。嗯,反正,多出去几个,压力就小一点;加上后面修河的以工代赈,也会有不少饭碗的;也许,几下一凑合,就能让山东百姓勉强熬过往后这几年。
杨孟晗:不知道孙瑞珍大人那边,运作得怎么样了;嗯,本来黄河修河堤,以春秋为宜;嗯,现在,春天都快过去一大半了,这朝庭具体的修河章程,字还没一撇呐;嗯,今年这个春天,肯定是耽误荒废了。
二阿哥孟曦:就我大清办事的节奏,上半年,能把这章程文本所有条款敲定下来,就算不错了;况且,还有不少有心人,在背后故意捣蛋、扯后腿呐。嗯,我大清,现在学的这毛病,好像也是跟犹太佬的套路一样一样似的;仿佛允许我们汉人自筹资金修河,让他们搞得,好像还是爱新觉罗家皇恩浩荡了汕;需要我们汉人五体投地、感激涕零似的顶礼膜拜;而且,貌似,要像进庙烧香敬菩萨一样,赶紧把银子供奉上来;嗯,要是不把银子送足了,好话说尽了,人家就是死活写不完最终的文本条款呐!
嗯,这个皮,让他们旗大爷逮着机会了,肯定要好好扯一阵子的;不送银子,就想办成事?那让四九城里话事的人,多没面子呀,心气肯定老不顺了。
可是,谁来送这个银子呢?
孙瑞珍老大人,也掏不起啊;嗯,就是掏得起,他也不敢随便应承啊;这是乡亲们借来的,修河救命的钱,他哪敢胡乱答应就送人情了呢?而且,这银子也不过他的手呀,也不是他想送就送得成的呀?嗯,满山东,就没人能答应这事的呀?
这还真是个死结了吭!
嗯,你急人家不急,旗大爷不收到银子,你就甭想这具体的章程,能够行文下来;尔等山东傻乎乎的黎民百姓,就且直着脖子等着吧。
杨孟晗:呵呵,丁心斋老先生,跟我说过好几次呐,想回老家去参与修河,想为家乡做点事呐。其实,他没有想到,我怎么会让他一个科研型领军人才,去干这种事务性的工作;我只答应,他可以在水利工程技术委员会,挂个顾问名字;嗯,帮着在技术上把把关,就可以了。
二阿哥孟曦:我大清历年修河,每年缝缝补补,为什么年年修来年年破?一是一次性投入不足,每次修得都是不到位,马马虎虎的;二是贪污腐败,本身预算就远远不足,从四九城里打个滚出来,就瘦了一大圈一大圈了,到了河工衙门,也就济不了甚事了。我大清京中衙门的腐败,现在都是明晃晃的;比之晚明,现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任何资金往下拨付,就有闲散旗人掮客出来讲数;一般情景,至少是抽成百分之二十;嗯哼,如果仅仅是抽水、漂没百分之二十,那都算是人家旗大爷,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杨孟晗:我还听说呐,户部与兵部,不知道是缺钱花了,还是怎么着;今年花样翻新,生出新点子来了;声称要对各处团练的自筹费用,也要进行核数审计;嗯,即使是自筹的,哪怕是乡绅捐纳的,也要统一过一下账。打的名义,倒是说的挺好;说是给捐献较多的乡绅,在审核无误后,朝庭要给与一定的相匹配的荣誉与封赏;同时,也要保证筹集到的各类款项物资,用到实处,用在刀刃上;也不让那些不相干的旁人,有借机生财、中饱私囊的机会。喝喝,这名头很高大上吧?很有正义感吧?很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吧。嗯,哼哼,甚至,连卫国军这边,他们也行文了;说也要对我们历年的经费,进行统一核数。嗯,更搞笑的是,这边刚接到公文,那边就有两个胆大不怕死的,从四九城出来,摸到方子詹的门上;他们还门清得很,知道我们这边谁是管这事的;这二位,牛气哄哄地,拍着胸脯跟方子詹部长说,只要给他们两成的数,就保证我们核数过关;嗯,要是给三成的数,都不用过审了,直接过关,批文马上就下来,一手交银子一手给批文,钱货两清、童叟无欺。嗯,哼哼,他们口气可不小,说话时可尽往上翻白眼珠子;同时,也放出狠话,话里话外的,说如若不然的话,就等着听参吧;保证参到你卫国军上下欲哭无泪,参到你等两江官员求告无门、丢官失爵。
嗯,这可不是玩笑,随口一说吹大气,可是真事呐。
在另一个时空中,俺们的剃头大人老牛逼了吧?李大裱糊匠、左大骡子,都不是一般人吧?
呵呵,最后核查时,该给的数,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这还是你自己自筹的呐,人家都敢那么分润;特么的,从上面直接拨下来的,到你手中,还能剩多少,只有萨满大神知道了。
二阿哥孟曦:嗯,这还真有点不好办呐,旗大爷可都是,黑眼珠见不了白银子的;卫国军费用巨大,要是给他抽水百分之二十,也是好大一笔钱呐。
杨孟晗:嗯,上次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某个王爷家的包衣奴才,一个就是费莫家的旁支;后来,我们在京中,跟踪了几天,把他们给逮住了;弄进城隍庙一间小黑屋,审了老半天。嗯,他们倒就是在四九城你,专门吃这口饭的帮闲;也不是专门策划着,要对付我们两江和卫国军的。嗯,或者说,他们是见谁,都要宰这么一刀,吃惯嘴了,有错过没放过的。
二阿哥孟曦无语地摇摇头:唉,这朝庭下拨银子,咱们就不提了,没法说了。可是民间自筹办团练、贷款修河堤,他们怎么还有脸伸手呐?
杨孟晗没把话,往深里说了;在清末,让旗人、犬儒合伙又蒙骗了两百多年的汉人,多老实、多厚道啊!
嗯,这大清江山是他们家的嘛,他们这些当主子的,怎么折腾,都无所谓的,就看自己心情如何而已。
呵呵,要不是这帮旗大爷如此这般地,无知无畏地,花样作死;什么钱都敢要,什么钱都敢收;我大清这条破船,说不定真的会,还能对付个几年、几十年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呐,再老实的汉人,终有受不了的时候!
杨孟晗已经暗下决心,修河的事,也不跟这些贪得无厌、无事生非的旗大爷扯皮了;他们不急,我们还着急呐。嗯,下个月,就把工程设计勘察人员派出去,争取夏天结束前,把施工方案做出来;然后,不管四九城,是什么态度,给什么章程,山东这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把修河工作直接有序地往前推进了。
呵呵,谁想过来修河工地上,来打秋风,抽个水;或者跩得个二五万似的,过来拦着不让施工。
某家心情好时,就送给你一颗,晋商们最喜欢的,一千两银子铸成一个的大大的“没奈何”,看你有没有那个狗胆,有没有那个本事,自己背得回四九城里去不?
要是赶上某家心情不好,呵呵,刘阿龙在新几内亚岛,还缺几个使唤的小厮呐;嗯哼,你懂的......
今年的春季,江南这边还好些,江北传过来的消息,就不是很乐观了;皖北、苏北,传过来的消息,都是说,比之去年春天,雨水有少了几分;冬小麦返青时,指望着老天能发发善心,能想往年一样,下一场开春细雨,能把地给下透了;可是,到现在,老百姓眼睛都等蓝了,都没有等来。
好在,两江各地官员,都有心理准备;一遍一遍地,不压其烦地,劝那些人多地少的家庭,快点往外移民。
呵呵,你也别指望,现在的官吏执法,能有多么人性化、法制化。
哼哼,县太爷来上两回,还没眼力价的,不主动上船的;衙役直接就拿绳子捆了,往船上一扔完事。
嗯,你喊破天都没用;这不是为着你家好嘛,夯货!
英丫头的身体素质,比馨馨还要好一些;嗯,杨孟晗几个老婆中,她的身体素质,肯定是最好的、最结实的。馨馨是小母牛,英丫头就真是个现实版的母大虫了;都怀孕五六个月了,像没事人一样;不但照常上班,还照常骑马。嗯,最后,还是蓝婶拦着不让了;嗯,蓝婶发话说,要是英丫头不坐马车,就不让她每天跟着杨孟晗上下班,要在家养胎了。
在杨家三房门里,蓝婶是个特殊的存在;就是方五妹方静瑜,都要给蓝婶面子,当长辈对待;杨孟晗其她几个小老婆,蓝婶真发话了,她们还是必须听的,不听不行的。
嗯,浑不当回事的,也就是小梅子;即使蓝婶拿着鸡毛掸子,跟后面撵着,都不起什么作用。
娇娇一晃眼,两周半了,长得粉雕玉琢、古怪精灵的;嗯,这也是小女孩最招人心疼的年龄。嗯,小丫头是个小吃货,长得太沉了,杨孟晗抱起来都费劲;平时只好,扛在肩膀上;娇娇也最喜欢这样骑在阿爷的脖子上逛街,小嘴更吃得满嘴流油,一刻也不闲着。
小六宝子是刚刚到了,牵着一只手,勉强能够步履蹒跚走几步的年龄段;呵呵,他几天后,就要抓周了。嗯,他哥哥五宝子,生日比他早两天,明天也满两周了。
有芸娘老姐姐老在背后挑眼,搞得杨孟晗,也不敢不长点心;这么多年,一家人也没出去集体春游过;季节到了,外面春和日丽、春暖花开的,江南处处是风景;杨孟晗就想带着一家老小,出去转几天,让一家人出门散散心。
但是,今年杭州经过长毛兵灾,各景点毁损严重;没个几年,是恢复不了往日风情的;短时间内,是不能去杭州旅游的。
于是,杨孟晗就问五妹她们,看看她们意见,想去那边转转去?
其实,这个时代的女性,都很少有机会出远门的,更没有旅游的概念。嗯,正月十五出门看个花灯,都是件大事。像小梅子这样事的,没事就出去疯跑的,差不多也是独一份了,没有第二个的。嗯,这也就是在风气开放的沪上,要是搁风气保守的老家定远,就是杨孟晗这个当家男人不在乎;家族里,那些祠堂里管事的长辈们,还不让呐。
嗯,说不定,小梅子会被拖到祠堂里,吊起来打一顿呢!
最后,出门旅游的事,几个婆娘商量来商量去,事情还越搞越大了;掺和进来的人,越整越多了。
先是方五妹觉得,光三房自己出去,不拉上二嫂,好像不太好,有点说不过去;可是,五妹跟二嫂一说,也就几家邻居都传遍了,谁家都听说了。这一条街上,几个当家的少奶奶们,也都是听着风就是雨的;谁都不愿意老在家里闷着,都想借着这机会,出去走两步。
最后,竟然演变成,几家子邻居的集体春游了;包括陈小妹、方四姐、翁小妹,还有方子严留在家里的老婆孩子,再加上舅妈和蓝婶;嚯,最后出门时,足足四条小火轮,外加两条护卫船;一路浩浩荡荡地,沿着苏州河,直奔太湖西山而去。
虽然沪上到苏州不远,在这个时代,坐轮船也是要一整天的。小常叔和大毛,早就先几天出发了;现在的西山,可没有足够多的客栈;几家人出游,是要专门先租下几个当地大户人家别院的。
不过,好在二阿哥孟曦,在沪上人头足够熟;这边刚放出话去,那边早有人上杆子,把钥匙送过来了。
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杨孟晗就不准备那么快就回来;总要在苏州和西山,多盘桓一阵;趁着这烟花三月,江南处处是风景;不论在何处,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干脆就且把手头事情放下,纵情山水几天,带孩子们好好玩几天。
嗯,甚至,还悄悄地跟馨馨说了,到苏州后,也不跟别人打招呼,就抱着小六宝子,悄悄回她娘家一趟。嗯,这几年戎马倥偬的,他还没陪馨馨,去过馨馨老家呐。嗯,馨馨老妈,也是恋家的人;水根婚后也曾经接她出来,可她在沪上待不了几天,她就想家了;水根也没招,只好把她又送回老家去了。
几家人忙乎着出门的事,倒是蓝婶在上船的时候,好像想起来什么事似的,跟杨孟晗说了一嘴:三公子,按这日程,你今年的生日,恐怕要在路上过了呀?
杨孟晗听后,心中一暖;蓝婶对自己的事,记得就是清楚;比对大毛、二毛的事,还要上心几分。是呐,一晃眼,自己在这个世界,都二十四虚岁了,是吧?
杨孟晗:蓝婶,一碗长寿面的事,好办得很的,在哪吃不是吃;一个小生日而已嘛,在那里不是过。
杨孟晗、二阿哥孟曦、凌幼樵、何卓人几个男人,白天都在杨家第一条船上喝茶聊天,顺便坐在船头,看两岸的风景。阳春三月,沿河行舟,一路是春光无限,莺歌燕舞、柳絮飘飘,河汊里远远近近,更是蛙鸣阵阵,热热闹闹的。
何卓人:听说,这个时候上西山,茶农现从山上摘下来的茶叶,现场炒制,用山泉水现场冲泡;据说,那可是人间极品绝味唉。
这话说得,大家都有点嘴馋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到西山,坐在松涛花海之中,在这醉人的春风里,品茗观景。嗯,还有那个什么太湖三白,这个也可以有的......
坐在边上的小梅子,却有点遗憾地喃喃地说道:嗯,公子,日子还是有点不对,不是最好的时候;有人说,要是再早上几天,赶上西山的梅花正开的时候,就更好了。他们说,春风和煦时,西山梅花正艳的时节,才是西山一年中,风景最美最美的时分。
杨孟晗一乐,痛爱地揉揉小梅子黄黄的满头秀发:呵呵,梅子,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风景的韵味;与之相遇、相拥,都是一种缘分;你又何必在意,那些不属于你的风景。况且,有我家梅子你,在花丛中看风景,你自己也就是画中人;这本身,就已经是风景无边、风月无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