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剃头大人的亲笔信
常孝候在过年前,就赶上卫国军那一拨升职潮,顺顺当当地随大溜,晋升为从四品准将了。而且,大夏独立纵队那边,也在琢磨着,下一步的纵队所属二级单位升级的设置问题是设立师级编制呐,还是搞过渡性质的支队编制虽然还没有最后敲定,但如果搞师级编制,将来假以时日,熬上一两年军衔品级,在不需要挪位置的情况下,常孝候就还有机会,再上一个台阶呐。
不管怎么讲,常孝候现在已经是将军了,那就是鸟枪换炮了是如假包换的,中高级官员了那么,自然而然,他父亲常伯,也是如假包换的官老太爷了汕。
可是,身份已经悄然变化的常伯,还是不愿意就此退休,坐在沪上自家小院里,喝喝茶、听听戏,含饴弄孙享清福。他说他二、三十年,搞习惯了,就是个劳碌命还是愿意跟在杨孟晗老父亲后面,呆在江宁两江总督衙门,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当然,现在杨家手头宽裕了,老父亲身边,无论是幕僚群体,还是跑腿伺候的人,比以前可是多多了。这样总会好很多,人手多了,常伯他只要掌个总、把个关,就行了常伯倒是没有以前那么累、那么辛苦了不像以前,什么都是一手抓,都是他一个人操心。
原来的总督府督标,也经过几年的换血改造,实际上可以算是卫国军的一个警卫独立团了,也是几乎都是安徽人,还以定远人比例最高团长也是一个杨家孟字辈的一个本家近支,血缘跟孟怀、孟达他们差不多,跟杨孟晗几兄弟,都没出五服。
常伯现在,也是父凭子贵,一般人可是不敢随便使唤常伯的了。
很少离开老父亲,单独出来走动的常伯这次,却特意陪着一个背景有些特殊的老大人,专程从江宁回来,找杨孟晗说件事儿。
谁能有这么大面子,劳动常伯大驾,亲自跟着跑一趟涅?呵呵,就是李二先生的老父亲,镇江道台李文安李式和老大人汕。
李文安老先生,因为这两年,自己仕途顺当,几个儿子也都开始渐渐各自崭露头角,事业有成家业兴旺,日子过得比较滋润,心情自然不错加上梓归堂药业的努力和西医疗法的引进,两江医学医疗水平,这几年进步很大,李老先生自然也跟着沾光了身子骨保养、调理得还不错,不咳不喘,吃得下睡得香比之另一个时空,身体要健朗得多得多。
嗯,在另一个时空,天天在团练幽暗潮湿的军营中,苦熬苦盼一天天还要为日常的前线战事与后勤诸般挠头的事情,时刻纠结、操劳一年到头,弦都是紧绷着的,睡觉都得睁一只眼,就没有心情放松的时候。李文安老先生,本就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又是个文弱书生,哪能吃得消,这一天天没完没了的辛苦折腾身体自然一天不如一天,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咸丰五年底,那个寒冷的冬天,他就没能熬过去。
而且,他倒下后,巡抚福济大人还立马变脸了逼迫他在团练中效力的有官身的几个儿子,按照儒家伦理,统统回家丁忧守孝去。于是乎,在安徽战场上,最能打的李家团练,就这样被迫停摆、解散了,被雨打风吹去了。至于,后来,李大裱糊匠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死灰复燃,重出江湖,又整出个名头更响的“淮军”那都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了,而且,是得着另外一个机缘了。
杨孟晗和庐州李家几个晚辈,倒是有不少交集可是,李老大人,他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呐。嗯,李老大人能有什么大事,巴巴地从镇江,大几百里的,不辞劳苦地专程跑这一趟呐?
老父亲还让不轻易出动的常伯,专门陪着一起来,那就应该不是一件小事情啰!
杨孟晗在司令部接待室,招待了李老大人坐下喝一阵茶之后,李老大人的一番话,才让杨孟晗若有所思。
李文安:幼鸣,不好意思上门来打搅你之前,我也去过江宁,拜见过令尊安卿大人。唔,他觉得这事吧,还得来沪上,直接来找你商量,才好定夺。
说着话,拿出一封书信来,封口已经拆开了常伯在边上解释说,是老父亲拆开看了,又让李老大人,把信带过来了。
杨孟晗拿过信,粗粗打眼一看,竟然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比李大裱糊匠名气还要大得多的曾国藩曾剃头大人的亲笔信呵呵,这万水千山的,山高水长的,这令人仰望的曾大牛人,怎么惦记上自家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涅!
嗷!呸呸,不对,刚才一刹那,有点时空错乱了洒家才是当今这世上,真正的牛人呐在这个时空,两江定远杨家要比湖南曾家,牛气得多多了,不知要牛叉多多少倍呐。
李文安:幼鸣,曾伯涵乃是老夫的同年,嗯,现在的福建巡抚陈子皋大人也是这些年来,伯涵老弟他在家乡倾心倾力地办团练、打长毛,屡败屡战,不折不挠虽然勇气可敬可嘉,但是,日子一直过得不容易,很是艰难的。
呵呵,汉人想掌握刀把子,跟挖满人祖坟差不多不有事没事就搓揉下你,俺就不姓爱新觉罗了汕。嗯,长毛肆虐,姑且用之,但岂可让尔等借机坐大然后,让你们有机会,生出不臣之贼心,起来撼动俺们,躺着挣钱的我大清花花江山涅!
汉人想借着办团练,然后出人头地,那会那么容易呐!嗯,可是现在,有杨家顶在前面,曾家日子,怎么着,都应该稍稍好过些吧?
李文安:我这位学弟,可不是一般人胸中丘壑万千,非是常人可比。然时运不济,独木难支虽勉强拉起一支团练,每每粮饷不继,难以维持。现在,发匪据湖北、江西,湖南两面受敌,战事更加越发艰难了。
呵呵,要说难,谁办团练都难在另一个时空,他老先生已经是办团练的士绅中,最幸运的一位了运气好彩地,碰到了身后,有一个又开明又有能力的巡抚骆秉章骆龠门,在后面鼎力支持即使曾国藩一直没有拿到地方治权,但有家乡父母官大人在后面狠狠撑腰,才让他一路能够支撑下来熬到慈禧太后掌国后,她这个本朝旗人中,少有的明白人,不许旗人再在后面蹩马腿、瞎折腾了湘军于是,风生水起,发展壮大几年功夫,剃头大人就领着湘军,身姿妖娆地把长毛干趴下了。
团练虽然是对抗长毛、消灭长毛的主力但是,从一开始,就是戴着镣铐在跳舞。嗯,李家早年的庐州团练,戴着镣铐跳舞之余,人家旗大爷都嫌碍眼没好气地,就这么顺手给活活玩死了。
至于后来的淮军,能够见风就长那又是我大清,在背后使阴招,出幺蛾子,出撩阴腿嗯,这属于分化瓦解湘军的阴损套路而已并不真是,看到李大裱糊匠,惊才艳艳朝庭爱才之心顿起,生生喜欢上了。
李文安:我这学弟之团练湘军,不但军饷艰难,抚恤无着就是作战器械,现在也是筹措日益困难嗯,湖南也许比邻省好上一点,但也强的若干,日子也是紧巴巴的。他们也早就听说了,江东杨幼鸣,善于西式新军编练之法,每战必胜心中早就对两江你们杨家父子,仰慕已久。然山水阻隔,神交虽久,却无缘相见,实为平生憾事也。
儒生说话就是绕,这李老先生几十年下来,这些套路都溶化在血液里了,行动举止、说话办事更是如此都喝了好几道茶了,话也说了大半天了到现在,还没一句,是说在点子上的什么都是蜻蜓点水、轻描淡写的杨孟晗到现在,也没听出来,不知道老先生要表达的,是几个意思。
杨孟晗一边看着信,一边听着李老先生,云山雾罩地聊大天。曾大人在信中,虽然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也是说的全是久仰之类的场面话、车轱辘话,也没什么太多干货。也许,他真正的目的,在给李文安单独的信中,专门交待了。当然,或者,真正的意图,只是送信人的一句口信,不好也不敢,白纸黑字地落在纸上。也是吭,要是途中出了意外,给谁看到了,都不太好要是被长毛截了这封信,更是一件不小的祸事了。
李文安:幼鸣练兵打仗之法,羡煞旁人然其他人,也只是在旁边看个热闹而已,摸不到门道的。嗯,不是简单地,凑几两银子、买几条枪,就能办得起来新军的。尤其是,老夫几个孩儿,入了卫国军之后老夫更是知道了,办新军,它是一条龙、一整套的一个体系没有内行人在前面引路,其他人在边上想照猫画虎,难免不伦不类,形似而神不似也。
呵呵,到现在,才听出点话风,大概就是,三湘曾国藩想要模仿两江,要编练新军汕听着这个费劲,特么的,你是来找我办事唉,把洒家的耐心,都快给你老先生磨没了要不是看在你老人家许大年纪的份上,要不是看在李二先生的份上,我把你这老头子给轰出去看你还这么磨磨悠悠、叽叽歪歪的。
李老先生跟杨孟晗没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他杨老三的脾气本性更不知道,杨孟晗平时忙得要死,哪有这么多闲工夫,跟你漫无边际地一坐老半天地扯闲篇、刮闲淡。哼哼,杨孟晗到现在,就对儒家儒生们这推崇备至的养气功夫,就非常的不屑认为这与深沉不深沉,毛关系没有,纯粹就是因为闲的,才整出来的这么多花头、噱头。
李老先生也是老江湖,老于世故得很看着杨孟晗这公子哥儿,眉宇间已有几分不耐烦了也就没再绕弯子,最后掏了点干货也是前面这一大通铺垫,最后的点题,最后的画龙点睛了。
李文安:长毛军中,也有不少火器虽然都是些从绿营、八旗手中缴获的老旧古董,但毕竟还是火器两军对阵,他们往往密密匝匝地排列出来,万枪齐鸣与之对阵的湘军这边,死伤往往还是不少的。当然,湘军也有差不多水平层次的火器所以,和太平军打仗,也容易变成,拼消耗和拼人头,双方都会死伤惨重。可是,长毛他们不在乎啊,不管死多少,回头多裹挟几个就是了,他们也从来不操心、不担心伤亡抚恤的事儿。长此以往,湘军就吃不住劲了现在,不仅仅是军饷、器械的问题了战争拖得时间越长,积累的历年伤亡抚恤问题,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不堪重负了。嗯,想想也是,某家庐州团练,比之湘军,规模可是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也就打了短短一年多的仗就这样,当时的伤亡抚恤,已经让老夫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了。
嗯,这李老先生,说着说着,是不是又有点跑题了呢?听着这意思,又好像是要来打秋风,要来化缘,要来借钱了似的呢?
常伯在边上,前面一直是笑嘻嘻地听着一般时候,他是很少插嘴的就是说话,也是客人走了后,他才给主家出主意的。嗯,老父亲很多时候,对他的话,还是蛮听得进去的两人一贯,很有默契。
可是,看到李老先生说话,老是这么风淡云轻的,不是很着边际看来,李老先生还是没摸准三公子的脾气,怕再磨下去,把事情就要给搞拧了汕。
常伯:三公子,湘军曾大人那边的意思是,想仿照卫国军,编练一支新军营头嗯,现在,对上长毛,湘军的武器优势,并不明显。老爷听了后,无可无不可的,就看三公子你这边的意思。
哼哼,卫国军的武器,在国内,杨孟晗一直控制得比较严一是为了保持卫国军的武器代差领先优势第二呐,也是对其他部队,不是很放心。如果像吉尔杭阿那样,一不小心,就整建制地,送菜送温暖,肉包子打狗了反而是自找麻烦,自讨苦吃。
长毛是有宗教狂热加持的,一旦武器跟卫国军一样,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话连杨孟晗都不敢肯定,就一定能够战而胜之。也许,搞到最后,不得不采取最笨的、最血腥的老办法,在战场上血拼对耗,“结硬寨、打呆仗”那样的话,死伤将是非常非常惨重的。
所以,对卫国军的武器,在国内,杨孟晗是一直掌控得很严格的,不轻易往外卖的,哪怕是友军都不行。旗大爷就更不行了,尔等提都别提嗯,你等还是省省吧,好东西给你们,你们也玩不好就别巴巴地,去做这“孝心满满”的“运输大队长”了。
常伯:湘军准备编练新军,这个想法也是由来已久去年年中后,两广总督叶名琛大人,也以基本平定广东的三合会之乱湖南到广府的商路,也基本通了。曾大人他们,当时也着人和西夷商人接触过,洽谈过购买武器的事宜。嗯,西洋商人报价太高了,而且卖的还都是老式的前装燧发枪。
呵呵,现在,中国人嘴也给搞刁了,有些事还是明白多了。
历史上,曾国藩花大价钱买到手的,不都是这些破烂玩意儿嘛嗯,连后来的李鸿章之淮军,也没有版本升级,还是这些老古董级的前装燧发枪呐。刚刚睁眼看世界的儒生们,其实也是乡下人进城再精明的人,跟奸猾的鬼佬打交道,也是蒙圈的时候多根本就搞勿清爽,这后装枪、前装米尼枪、前装燧发枪之间的技术代差区别,反正都是洋枪嘛。
也对,按常理,杨孟晗在国内,是不想卖武器的否则,又是中了我大清朝庭分化湘军的那一个老套路。在其他省份,又会出现一支,或者数支,可以和卫国军分庭抗礼的新军部队然后,我大清朝庭他们那帮人,就可以华丽丽地出场了,当起吹黑哨的裁判了哼着里咯弄的小调,拉一个打一个,在掌控一下坊间物议,歪嘴开下黄腔基本上就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见谁灭谁,谁炸刺收拾谁。
嗯,汉人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征战沙场到头来,就因为派系小团体利益,各自揣着自己那点小糊涂心思,一不小心就被他们诱导误导,嗖嗖地掉坑里去了,开始互相蹩马腿、互相掐架了了。
画风又变成了,旗大爷们喜闻乐见的场景,又成了他们玩弄袖里乾坤的新契机了在战场上当炮灰的汉人,又成了坐在城头喝茶看风景的旗大爷们,可以随意拨弄的棋子了。
所以,新式武器,在国内,宁愿少赚几个,能不卖就不卖很早很早以前,杨孟晗就是这个主意了,到现在也没变过。
可是,继续卡住不卖,现在好像也有一个问题现在这架势,国门是半开半闭的,门缝也很大的。要是卫国军不卖,他们只好就从西洋人那边,当冤大头,花高价买了。嗯,中国老百姓好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摔八瓣地,辛辛苦苦地,从土里刨出来的银子,就这么轻松让西人,拿一堆破烂货,笑呵呵地给蒙走了这让沪上杨孟晗这帮人,情何以堪?
也是,还是那个理唉市场在那里,需求在那里你不做,肯定有人会做的,会填补这个市场空白点的。
这有点两难了,卖或者不卖,都有不合适的地方,是吧?
嗯,这也跟卖不卖给武器给倭国人,是一个道理呀?不做白不做,反而是把自己的潜在客户群体,自己给赶走了、放跑了就是,跟谁过不去,咱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呀!
妹的,这生意,我是做呐还是咬着牙一闭眼,就这么使劲地做了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