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漫天飞蝗动地来
咸丰皇帝是个史上少有的苦命的、悲催的一任皇帝,在位十一年,旱涝蝗灾,各地民乱,西夷袭扰内忧外患,轮番来袭祸不单行,风雨齐至天灾人祸,如影随形,就一天一刻,也没消停过,也没安生过。
而且,他老兄自己,还又是个小急脾气,还是个小牛脾气,还是个小硬骨头啥都不怕,立于天地间,那就是纯爷们,就是不怕事大!
其他的不说,他在位年间,就与“风调雨顺”无缘。举个例子,从咸丰元年到咸丰十年,史载竟然十年七蝗这种蝗灾密集程度,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俺们的咸丰帝,可真是空前绝后的大“蝗”帝了,特爱招惹这玩意儿。
当然,咸丰在位的年份,就是历史年轮中,比较干旱、水旱不均的小冰河时期,没有天时之幸。而且,由于国家大致消停了两百年,人口繁衍,人地矛盾,再一次突出、尖锐了中国历朝历代,这个时候,一般就容易出大事,本就该警醒一些。
长毛造反时,本来就是一个不大的小小火头而已稍微用心一点,扑灭不难。朝庭这个时候,应该早早警觉,快刀扎乱麻,一二三就把它料理了,才是正理。
可是,满朝上下,所有的旗大爷,都“精不精、傻不傻”地,群体性、习惯性地,在后面给向老倌向军门蹩马腿。能不能扑灭长毛匪乱,咱不操心哼哼,反正,你向老汉别想借机嘚瑟!
长毛动乱这一场小小的山火,愣是给一帮二货旗大爷,憋成了蔓延大半个中国的一场浩劫。
再后来,虽然长毛之乱漫延了,失控了可是,他们的思路,还是依然故我地没有任何改变当然,旗人内部,一代一代哼哼教导了两百年的老规矩,可不是说改就改得了的。
嗯哼,所有的绿营汉将,乃至民间团练,都别想成什么气候。是的,把这些脑后有反骨的,都给我牢牢摁住了。
可是,长毛你没摁住的呀?大雁是清炖,还是红烧,总要等到打下来之后,再扯这些鼻窦子吧?
嗯,滴个没人细想嗯,也不用细想,不会有事的萨满大神法力无边,大清江山那个啥,肯定会万万年滴。
嗯,在另一个时空,折腾到后来,就是谁也没落好汉人付出了一亿多人的死伤代价可是,凭什么你旗大爷,就能独善其身呢?
我大清走向自我毁灭,根子还是在咸丰当政,这短短的十多年时间所有的导致我大清走向坟墓的病根,大多数都是这个十几年落下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要不是咸丰他仁兄“英年早逝”了,这老兄就这么任性地玩下去,大概率必是亡国之君嗯,从这个角度讲,这就真有点说不好,“英年早逝”,是他的幸运呢,还是他的不幸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我大清一干吃铁杆庄稼的旗人,绝对是件好事情又很好彩地,好吃好喝地,瞎混了几十年。
后来,慈禧掌国,在李大裱糊匠们的相帮之下,我大清这条破船,又有惊无险地,兀自漂流了几十年其实,这真的是萨满大神,使了牛劲了,也快累吐血了。
可是不瞎折腾的旗大爷,一定是假的旗大爷慈禧闭眼一走,没出三年,“我大清”这条破船,终于撞冰山上去了,终于让他们努力拼搏地给折腾散架了。
不作不死的旗大爷,终于可以消停了!
嗯,就是前面几年,差点要了我大清老命的“庚子之乱”,也就是后世某些人嘴里说得很是大义凛然的“义和团运动”其实,内里就是旗人与儒生乱折腾,目的就是不让慈禧老太后,再继续“母鸡司晨”,早点还政于皇帝汕。
就是“甲午之败”,实际上还是满朝旗大爷与儒生汉官们,在背后玩糊涂心思,搞出来的祸事都把钱拿去给慈禧太后修园子了,好让她快点去“荣养”退休,归政皇帝。连李大裱糊匠,都跟风这么干了,把本来就不宽裕的海军军费,也贡献出来不少呐。这可是当时的官员群体意识,无论旗人,还是汉官,都是这么想的。让帝师翁同龢一人背锅,是不公平的,不符合史实的当然,他叫的比较凶,冲得比较猛,这个不冤枉但他是帝师啊,在其位,必须谋其政的。不带头冲锋,那就是德行有亏在士林跟前,没法交代的。嗯,这个坑,还是慈禧给他挖的呐。
可是,慈禧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明白人,这政权哪能交喔一放手,就肯定出乱子嗯,光绪那小急脾气,比之咸丰尤甚,心急得就要吃热豆腐这也许是爱新觉罗家族的遗传基因呐,在他们身上,这毛病可顽固得很。
长毛作乱、天然灾害、西夷袭扰,这些纷至沓来的一连串的祸事,就没一件,是那么好摆弄的可是咸丰大帝,就是一条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女真汉子,啥都不怕,啥都不在乎还有闲工夫,紧盯着汉将与汉官两眼放着精光,一瞬不瞬地,盯得死死的!
嗯哼,可别让他们这些脑后有反骨的贼胚子,有机会觊觎我大清的花花江山。
什么时候,都相信自己无所不能什么时候,都敢伸出两个拳头打人所以,短短几年,把自己累吐血了,很奇怪吗?
咸丰五年以前,虽然蝗灾一年重似一年但还不是毁灭性的,老百姓还有些喘息的机会多数人家,杂粮野菜饼子,还勉强能填饱肚子。可是,咸丰六年入夏后,连远在江南的杨孟晗,都感受到这漫天飞蝗的无比威力。
蝗灾常常与旱灾相伴随,即所谓的“旱极而蝗”。蝗虫是一种喜欢温暖干燥天气的昆虫,干旱的环境,对它们繁殖、生长、发育和存活,有许多促进作用。
干旱季节,蝗虫大量繁殖。个别雌蝗产卵时,还能够分泌出一种集群外激素,引诱其他的雌蝗,前来聚集产卵从而使从卵中孵化出来的幼虫跳蝻,能够挤到一起,抱团取暖嗯,越挤越好,越是能够给幼虫跳蝻,获得它们生长发育所需要的高温小环境。
集群和迁飞,是蝗虫大面积成灾的原因蝗虫迁飞的根本原因,是由于雌性个体的卵巢相对晚熟一些,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迁飞,才能发育完全当然,所谓迁飞的过程,其实就是雌蝗四处觅食、大量进食、快速发育的过程。雄虫虽然早已发育成熟,但是也得跟随雌虫迁飞。只有等到雌蝗卵巢成熟了,才找一个干燥的河滩地,降落下来,交配产卵。
由于蝗群中的蝗虫数量多、食量大,因此所到之处,绿色植物被大量吃掉,转眼间田中绿油油的庄稼,一两天就被啃得精光,鱼米之乡顿成不毛之地蝗虫过后,田地绝收。旱灾多数是减产,而蝗虫来了,则都给你清零了。
而且,蝗虫还有个非常奇怪的习性越是在干旱年份,土壤变得比较坚实,含水量降低,且地面植被相对稀疏时蝗虫产卵数,反而大幅度地增加,多的时候可达每平方米土中产卵40005000个卵块,每个卵块中有5080粒卵,即每平方米有20万40万粒卵。这些虫卵全部成虫后,钻出地面,自然是像下雪一样,厚厚的一层了。
而且,越是聚集成堆的幼虫,它们越容易分泌出一种化学物质,使得鸟类还不喜欢吃它,还越容易长成成虫。
在干旱年份,河、湖水面缩裸露出来的低洼地,也为蝗虫提供了更多适合产卵的场所。另一方面,干旱环境生长的植物含水量较低,蝗虫以此为食,生长的较快而且生殖能力,比平常年份,还高出许多。
“旱极而蝗”,而趁着干旱,反而肆意孽生的遍地蝗虫,也让旱灾的灾情,更加严重,更具有破坏性和毁灭性。
清朝有史籍记载,咸丰六年春,鲁北蝗,各地蝻生,春麦无收。
嗯,等到齐鲁大地被啃成一片白地的时候,殃及大半个中国的蝗虫大迁徙,便乌泱泱地开始了。
本就十分干旱的皖北、苏北,飞蝗蔽天而来,连亘数十里,落地厚尺许。蝗虫组成了百余里宽,百余里纵深的庞大战斗群,正在一路向南疯狂前进。天空中无边无际,一片蝗虫飞过的沙沙声所过禾稼尽空,草木皆空。
从一些触目惊心的我大清蝗灾真实记录里,我们可以看出,咸丰六年之后的那几年,一年四季,除了寒冷冬季没有蝗灾,其他三季都有。嗯,蝗虫基本是三个月一代,快点的一个多月就是一代而且,每一代,数量都是呈现几何级数的增长。
所有描述蝗灾的记录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蝗虫“蔽天”遮天蔽日的啊,可以想见,当时蝗虫数量会是多么庞大恐怕简直如世界末日一般黑云压城城欲摧,人都不能出门了蝗虫落到那,沟壑尽平蝗虫吃到哪,禾苗、庄稼、菜蔬、林木,几乎一扫而光。
三光政策,先是蝗虫这么干的很多年后,才有的“蝗”军。
能吃的都被蝗虫吃了,那人吃什么?没什么吃的了,必是饿殍遍野。
要么饿死,要么逃荒可是,蝗虫飞得比人还快,就是逃荒,又能逃向何方呢?那里才是蝗虫祸害不到的地方?
就是有这个地方,逃荒之路这么漫长,这一路上,拿什么填饱自己的肚子,支撑自己,走到长路尽头的前方呢?
咸丰六年的蝗灾,让所有人都麻爪了连一向非常有定力,做事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老大哥方子詹,都是着急忙慌地坐立不安。
嗯,就是沪上城里,连街道边绿化树上,都落满飞蝗了让人看了,都觉得牙根发麻,胃里反酸!
几个人聚到杨孟晗办公室,都是满脸愁容这事,还真没太好的办法就是发动人力捕蝗,看着都像是无济于事,杯水车薪。
袁翔甫:幼鸣果然有先见之明,好彩储备了这么多粮食不然,这蝗灾铺天盖地而来,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看着也太吓人了,从来没见过,这个阵仗啊。
方子詹一叹气:都不用想,两江的秋粮,基本是彻底毁了就是浙江,恐怕可能收成也是连去年的一半都不到吧。
何卓人:根据各处来的消息,浙北、赣北,都遭了蝗灾。嗯,整个湖北,也是飞蝗漫天看来,这“半仙之体”的洪大教主,法力也很一般嘛,比法海老和尚,也强不到哪里去呀?湖北蝗灾,比之两江,一点不轻呐!
杨孟晗:我是觉得奇怪,按推断,这蝗灾的源头,就是黄河泛滥后的黄泛区淤沙地而且,这个道理,好多人都知道呀各朝各代的典籍,相应记载也很多呀为什么山东灭蝗,行动就这般迟缓,这么慢腾腾的呢?还让它们有机会飞出来,四处祸害人呢?
方子詹摇摇头:自董仲舒“天人感应”之说,大行其道以后由儒生们领头起哄,都认为发生蝗灾,是上天对人类惩罚,是上位者德政不修要想免除惩罚,一是上位者要自我反省,第二就是要建造蝗神庙,不时加以祭祀祷告,祈祷上天原谅上位者的过错。
嗯,这帮儒生,任何自然灾害,在他们嘴里,都是“人祸”嗯,救灾先放一边,咱们先找当家的宰相,或者皇帝老倌儿的毛病先!
嗯,你的,思想大大地坏了,良心大大地坏了,自我修养要抓紧了呐。
嗯,这宰相,你就别干了,德行不够嘛你不看看,老天爷都不答应了汕!
嗯,万岁爷,你也下个罪己诏吧不然的话,这弥天灾祸,恐怕就是永远消不下去啊嗯哼,可不是我吓你啊,是真事啊!嗯,要虚心纳谏啊,不能死犟死犟的呀,听人劝吃饱饭呐!
于是乎,就没人去忙乎什么劳什子捕蝗、杀蝗、防蝗了。先搞搞内部权力斗争,等我辈正义书生,大获全胜,连皇帝老儿都蔫了满朝上下,全是一片正气浩然的君子,当家做主话事了。自然,这世界,又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了。
然后呐,嗨,赶紧,开建蝗神庙啊!嗯,越多越好!嗯,再多磕两头!
杨孟晗摸摸鼻子:唔,好像也有这么一个故事吧说唐太宗李世民,他曾经带头吞蝗食蝗不是说,从而改变了人们传统观念中,什么蝗虫是受蝗神庇佑是神灵,不可杀更不可食的愚昧思想嘛。贞观政要有记载呀,贞观二年年六月,京畿旱蝗时,唐太宗在皇苑中掇蝗祝之曰:“人以谷为命,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遂吞之,是岁蝗不为灾。
对于这样的明白人,我们岂能不点个赞呢。
袁翔甫:是呐,除此之外,唐太宗还采纳宰相姚崇的建议,利用蝗虫的趋光习性,于“夜中设火,火边掘坑,且焚且瘗,除之可尽”并派遣御史,分道各处,组织灭蝗杀蝗。汴州刺史倪若水却以“蝗是天灾,自宜修德”为由,拒绝御史执行任务。姚崇大怒,快马牒报若水,如若听任蝗虫食苗,导致百姓饥饿,你这个刺史就别干了。若水这才被动投入捕蝗,“获蝗一十四万石,投汴渠流下者,不可胜纪”。
方子詹:唐太宗那是千古一帝,你能指望,后来有几个皇帝,能赶得上他。而且,几千年下来,儒家越发强大,“天人感应”说,那是两千年都不动摇的,根深蒂固的。对于危害如此之深的蝗灾,政府和百姓就没有什么有效措施,予以防治吗?有,莫须有啊
这个时代,人皆信万物有灵。再加上儒家的“天人感应”,碰到天灾,先找人的毛病在各地当官的儒生,更是相信这是老天在惩罚“不修德政”的上位者,直着脖子等皇帝老倌儿下罪己诏,等宰相下台,以息老天爷的雷霆之怒。在乡间愚夫愚妇中,也到处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说法,蝗为神虫,扑蝗灭蝻,必遭天之报应。老百姓更愿意在皇城庙里,磕头烧香,希望蝗神爷爷口下留情,放小民一马。
所以,各地灭蝗、治蝗方面,真得别太抱期望多数情况,还是靠天收,就这么干熬着。
办法不是没有,也偶尔局部有人这么做了唉
杨孟晗:今年,看来真的不那么好过啊,比那一年都难过啊嗯,日子难过年年过,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嗯,我们总要想办法,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看来,这黄河河堤,不管朝庭什么态度我们咬着牙,也得必须把它修起来了。不然,源于山东黄泛区的蝗灾,永远会没完没了周边数省,也是永无宁日。嗯,山东今年,夏秋两季,几乎都是绝收现在,还没有全面的各处消息汇总不过,按估计,直隶、河南,他们也是首当其冲的,情况不会好到那里去的。嗯,卓人,有山西、陕西那边的消息吗?
何卓人:陕西那边的消息,因为长毛阻隔,几乎杳无音讯都断了好久了,好几年了。山西那边,倒不用担心的嗯,因为太行山的阻隔,即使东面直隶,蝗灾肆虐,他们那边也会没事的历来就有这个江湖传说,就是“蝗虫不吃山西”的呀。
方子詹听了苦笑一声:是又如何?山西即使侥幸躲过了这天上来的蝗灾,又能如何?另一群更厉害的“蝗虫”,恐怕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