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四章、遥看西岭千秋雪
稍稍休息几天以后,大家又开始重新忙碌起来;尤其是明年的作战任务,可能还要重一些,要第一次在两个方向,同时用兵。尤其是在南海风云变幻莫测之背景下,未来的局势发展,有了太多的变数;英法美邪恶势力的强力介入,也让卫国军第一次,对局面发展,失去了掌控能力。
大家还是放松不下来,也不敢放松。
中国的东部海岸线太长,好几千公里;要是全面要塞化,凭着两江现有的财力、物力,是不现实的;修河、抗灾、剿匪、移民,等等等等,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杨孟晗也在私下心里琢磨,和英法在未来的“二鸦”中,双方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嗯,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后来结果推断,只要不是自己“主动勤王”,“誓死保卫我大清,与我大清共存亡”;回避和英法交手的可能性,应该是大概率事情;甚至有大概率的可能,对方都会找上门来,反过来游说自己。
嗯,有老布尔布隆和爱棠在,他们肯定会极力反对法军与两江开战;嗯,这也会严重损害他们以及背后一大票法国商人的利益。
嗯,英国的游说团,到时候,规模恐怕也是只大不小。在沪上与两江、在大夏、在澳洲等三地的英国商人,实际上是同一批人;或者说,至少互相关联,相互持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和中国本地商人,很多也是紧密的生意合作伙伴关系,和上下游的商业供应链关系。
所以,英法两国军队,就不一定敢打。而且,就是打起来,鬼佬在两江的地盘上,想轻松打赢,也没那么容易。
当然,不排除擦枪走火的可能;这个时候的欧人鬼佬,可不是斯文人,行事风格很霸道的;只要双方稍微管控不好,错误判断对方意图,一起误会,意外地干起来的可能性也很大。嗯,卫国军这些年下来,中下层军官,牛叉叉的,也搞习惯了;好多都是杨孟清这样事的,就是你不惹我,我还想惹点事呐。
按照杨孟晗的判断,有卫国军这样一支强大的陆海军力量在;英法联军即使现在,在海上还有些优势;但是,只要一上岸,肯定是会被揍得满地找牙的。而且,这种情况,英法方面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按照英国佬一贯刁蛮油滑、欺软怕硬的尿性,英法两国在东方的军事行动,应该比另一个时空,更加审慎才是。
嗯,除非他们摸准了,卫国军对四九城的真实态度;可以有恃无恐地,确保两江不会介入;他们只是为了定点清除我大清的死硬保守派而已,全流域打开东方市场;并且,不会激起全体中国人的反抗与反感。
也对,另一个时空,“二鸦”时,沪上的进出口贸易量,还远不如当今呐;就是那样,人家这些红眉毛绿眼睛的半职业海盗们,都对沪上,一个小指头碰都没碰一下,爱护有加。
对头,老阿礼国,我怎么忘了这个家伙了呢。
这个老狐狸,一年一度的外交工作汇报,向上司,不会不说这些事的。而且,英国佬的情报刺探和情报分析,本来就是世界上做得最好的;杨孟晗从来就不相信,罗伯逊爵士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那样,那么老实地,一天天坐在领事馆里喝茶看天。
能这么闲适地,整天无所事事的,一杯茶一本书,光拿薪水不干活的;可能就是被金能亨架空的空心大老倌,美利坚驻上海领事马辉老兄了。嗯,马辉在东方的幸福感,和他的前任文惠廉,一样一样的。
杨孟晗让几位都分头各自好好想几天;等上班后,各自把手头事,几天忙个差不多以后;杨孟晗在晚上,把方子詹、袁翔甫、凌幼樵、何卓人,一起叫到月季园西跨院书房。
喝了一会茶后,杨孟晗示意何卓人,先把最新的情报,跟诸位大致说一下。
何卓人:嗯,我讲几个紧要的,福建那边,在石达开、杨辅清远走广西后;那几位基本是去意已决,连最后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嗯,坐普通邮轮,途中是要停靠补给的;各地也有例行过境检查。普通小啰啰兵,查就查了,也无所谓;但这些土匪大当家的,就有些忌讳了。为了解除他们最后的这一丝顾虑,小达子把自己的私家游轮,都拿出来了;专门用来送他们这些高层头面人物,直接点对点地、一站式的,往新几内亚岛那边送瘟神了。
杨孟晗有些疑惑地问道:嗯哼,卓人,小达子哪有几个钱啊?杨家又不像定远其他四大家族,他们都没分家的;嗯,所谓的杨氏企业,一开始也就是杨孟晗家三兄弟和大伯家三个堂兄弟的;后来,在大夏、澳洲,有几家新建的杨氏企业,是把没出五服的大排行堂兄弟都带上了;但这些个企业,规模都不算大,给各家的分红,还是很有限的。嗯,每年的分红,他们喝酒吃肉过日子,当然没问题;但达子他哪有这么多钱,又娶小老婆、又买大游轮的呐?
嗯,就是汕,就是他的带头大哥孟怀,娶个包小妹,还费了牛劲呐,要想各种歪主意呐;一年多前,孟达还一直是个大头兵呐,能有几个钱;这一晃眼,一年不到,怎么就见风就长,飞也似的抖起来了?
何卓人:哼哼,坏哥是个二混子,小达子他就是个“二拐子”、二白唬蛋;他对做生意蒙事,还真有些天赋。嗯,你家孟德二爷就特别看好他,还说过,杨家终于找到一个,以后能给他搭把手的拐棍了。别的生意,像搞国际对缝的、两头卖拐的生意,咱就不用说他,玩的那叫一个溜乎。嗯,光就雇了几条大船,帮罗大纲、胡以晃他们拉人出海,就赚得盆满钵满。每送一个人头,不赚个十两两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出门的。嗯,太平军送出来的茶叶、山货,别的正经商人为了避嫌,怕将来有麻烦,也不愿意接货;也基本上,都是他老兄一口低价吃进了;然后走几步,拉到启德港,价钱就翻几个跟头,笑嘻嘻地倒给二毛的大舅哥加布里埃尔.敏体尼。嗯,这一年多,大洋赚得不要太轻松;嗯,就是活脱脱的,借着杨家这杆大旗,拉大旗扯虎皮,躺着挣钱汕。
杨孟晗:罗大纲、胡以晃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呐,都不是吃亏的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便宜,给小达子这么赚翻了呢?
方子詹:呵呵,他们也是无本起利汕;这些茶叶、山货,又不是他们一个汗珠摔瓣,辛苦种出来的;恐怕他们都是“讲道理”讲来的,来得容易,自然也就不那么心疼。嗯哼,销售渠道,被小达子垄断了、卡死了;他们即使想卖高价,也是卖不成呀;嗯,连卖不卖得掉,脱不脱得了手,都是个问题。
袁翔甫:“讲道理”、收山货,也算是太平军在当地的一种变相收税,是吧?
何卓人:嗯,差不多,以前我大清官府,对茶农、茶商,盘剥得也比较狠的;现在,这个好处,暂时落到罗大纲、胡以晃头上而已;对茶农、茶商来说,区别不大。嗯,在几转几转,全让孟达老兄捞着勺子了,好处的大头,落他腰包里了。喝喝,还有,小达子穷汉乍富,腆胸叠肚;有钱就骚包,有钱就变坏。现在,倒不需要再冒充大头鬼了,已经就是个大头鬼了汕;嗯,现在,他就是个在大夏、澳洲地面上,地地道道的“钱多人傻”的花花大少了,挺招大姑娘、小媳妇喜欢的。
好嘛,定远老杨家,多少代了,终于长脸了,终于出这么个出丑弄怪的风云人物了。
杨孟晗:诸位,根据情报部门的分析推断,正在广府珠江之上,发生的武装冲突;目前,还在继续,没有平息的迹象;或许,愈演愈烈,搞成双方冲突升级,进一步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今天请诸位过来,主要是商量一下,怎么面对后面可能的武装冲突;以及,明年是否要进军湖北的问题。嗯,幼樵,你先说说。
凌启德凌幼樵:海岸炮台,我不主张修得太多。一是现在技术升级太快,花太多的银子,修的这个炮台;也许,过不了几年,就完全淘汰了,有点劳民伤财。第二是,如果我们表示出,不和英法对抗到底的做法,西洋鬼佬和我们发生武装冲突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花很大的价钱,修这个炮台,可能也派不上用场。嗯,所以,我主张只修建吴淞炮台和胶澳炮台;对是否修建江阴炮台、镇江炮台,也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其他地方,我认为,能不修就不修了。嗯,还不如,省下部分钱来,好好多造几艘主力军舰。
方子詹:嗯,几位老先生也这么说,随着新式火药的发明;未来的十年年内,会倒逼着,大炮的铸造技术,有可能会再上新台阶;火炮性能会再次出现革命性升级。嗯,现在的最先进的要塞炮;不几年,都会面临淘汰,沦为一堆废铁。
袁翔甫:欧洲鬼佬,都是奸商加海盗的思维模式;只要我们不犯杠精,我也觉得,和我们打起来可能性不大。人家打仗,是为了让你开门和他做生意;我们已经很主动地和他们发展贸易了,只要他们不是一时脑子进水了,是不会和我们打仗的。开战的逻辑就不存在,是吧?
凌幼樵:嗯,我和艾伦.盖尔聊天时,他也说,他想不通为什么四九城里那些人,就不愿和外面的人接触,不愿做生意。如果仅仅是厌恶鸦片,认为它是毒品而不是药品,你可以像沪上这边这样,内部禁止、管制、治理呀;英国人又不会,举着枪逼着你买。实际上,英法两国,在贸易平衡之后,还是好说话的;不平衡时,摩擦会多一点。
何卓人:广东那边很怪,鸦片已经充斥大街小巷了;甚至,连乡村四野,三更半夜,都还有鬼火般的鸦片灯,在村头路边闪烁明灭,到处弥漫着迷幻般的鸦片香气了。可是,就这么奇怪,没有人反对鸦片,肆虐在街头巷尾;却还坚持不让西夷进城。好像只要西人不进来,鸦片就没有泛滥似的;这种做法,很是吊诡,也有点不知所谓,有点无厘头。
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古有“买椟还珠”,今有广东佬只反洋鬼、不反鸦片。
凌幼樵:也是,这当初一开始反洋人,就是为了反对他们卖鸦片汕;反洋教,应该还处于次要位置的。现在倒好,鸦片已经不反了,听之任之了;那还这么群情汹汹的反洋人做什么?你还反你个娘的蛋啊?
杨孟晗有些玩味地问大家:嗯,逻辑乱了,本末倒置了;可是,还这么轰轰烈烈搞形式,做样子给别人看;你们说说,这个叶名琛大人,是聪明绝顶,目光远大,忧国忧民,为着国家的长远未来,防患于未然呢;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就是个样子货,就是一个萌萌哒糊涂蛋呢?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大家和叶老大人,都没接触,不好贸然下结论;嗯,连方子詹都是笑笑没吱声。
何卓人:嗯,各位,湖北那边的消息,北王韦昌辉本来以为,自己带头“勤王”,诛杀了反贼东王杨秀清;现在,论功行赏,不管是资历,还是能力,都该顺理成章地,让他坐上老二这个位置。嗯,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洪大天王已经不想再让下面失去控制,于是,同时提拔了自己的兄弟洪仁达、洪仁发为安福二王,参与政事。嗯,所谓的参与政事,就是一天到晚,跟韦昌辉扯皮、捣蛋、唱对台戏。嗯,另外一个“勤王”功臣燕王秦日纲,已经看到风头不对,跑回荆州军中,不再掺和襄京中这些烂事破事了。
杨孟晗摸着鼻子听着,这个节奏,还是有点熟悉,似曾相识啊;嗯,没有了石达开的反对,洪大教主不能借力打力,不能借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顺手废了、宰了韦昌辉;可是,这对付韦昌辉的手段,还是原先的那个配方,还是那个熟悉的套路啊。
方子詹笑笑:看来,这洪大教主,也真是那个“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同富贵”的那种角色啊。嗯,要不是他自己手中实力,实在有限;说不定,能把这些一起打江山的老功臣,全都给一个一个废了。杀了杨秀清,已经冷了下面人的心;现在,还这么如法炮制,如出一辙地对待韦昌辉;传出去后,外面的兵头,会更加离心离德,更加失去掌控了啊。从今往后,也许,太平天国这杆大旗还在,还能打几天。但是,已经是与前朝立国之初,红巾军起义后期的态势,有几分相似了;已经大有各过各的小日子似的,分灶吃饭、互不买账、分崩离析的兆头了啊。
杨孟晗: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分裂的太平军,总是要好对付一些。诸位,你们说说,是不是该乘着他们内乱未平之际,进军湖北。嗯,也许,他们还会继续望风跑路、闻风转进;但只要留点心,想办法逮住了洪秀全,把红毛大仙教的神话,给他捅破了。嗯,长毛发匪信仰崩塌后,没有了宗教狂热加持,后面就好办得多了。
袁翔甫:同时打福建和湖北,兵力是有点不够;今年秋季作战,就把江苏调得一兵一卒都没有,玩起了空城计。嗯,幼鸣,老这样冒险,可不是好习惯。
杨孟晗摸摸鼻子,还没开腔呐,何卓人倒抢着说话了。
何卓人:幼鸣当家不易,养兵太贵嘛;嗯,况且,太平军真的越来越不经打。我倒是不太担心,兵力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更关心,一旦我们进军湖北,这长毛向哪个方向跑路的问题。嗯,长毛各部,对自己的地盘,看得可紧了;其他友军进来,可是不行的。嗯,就是洪大教主本人进去,再想在天京、襄京那样,生活奢靡,作威作福,恐怕很难了。
方子詹:这就是报应,等到一起创业的老兄弟,都死光光了,他就更孤单了汕。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杨孟晗;或许,真有可能,人家洪秀全,就猫在襄阳不走了呐;因为,茫然四顾,他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了。
你让洪大天王,寄人篱下,做个空筒子教主,他是哈不下去那个腰的。
还有一点,因为,京中没有了杨秀清这跟定海神针以后;已经没人敢做这个主,有胆闯进天王府,把洪大教主从深宫里强行拖出来,一起跑路了。
另一个时空,洪大教主生生憋死在“小天堂”;最后,不得已举火自焚,一草一木,也不留给清妖。从根子上说,就是这个原因。
嗯,真要是洪秀全不走了,“焦土抗战”了;襄阳攻城战,就没那么好打了汕;如果还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狂信徒,过来拼命救援,明年秋天的湖北之战,细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啰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