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 意外滋生的枝节(1 / 1)马驰千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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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学兵一度沉浸在自我的庆幸中,从清树回到武家岩,一路都哼着歌曲,尽管还是显得陈旧的几首革命老歌曲,肩上扛着一卷包装袋,脚步异常轻松,行走如飞,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仿佛整个天空,天空的云彩,苍翠的远山,飞落着淡黄色树叶的树木和沉甸甸的庄稼都一起在跟着他的心在跳跃,在舞蹈,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仿佛也在为自己列队相迎。

这是他生平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是生平以来走出村子做的第一件大事,也是唯一一件有意义的正经事。他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做好,一定要做出样子来给那些对不读书就嗤之以鼻的人看看,只要是块铁,在哪里都会排上用场。

而做这样的事情,父亲武三海肯定是瞒不住的,当晚索性趁着吃饭的时候,把他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向武三海吐了出来,这一关对于他来说是最难的一关,如果父亲一口否定,事情的发展将不可想象,也许会另辟蹊径做下去,也许就会因此而夭折。

他向武三海提出来的时候,先观察了一下父亲的脸色,幸好没有绷得太紧,似乎比平时还要略高兴些,这一点至关重要,这使他狂跳的心稍稍得到些安慰。

他回来后就先做熟了晚饭,这对于他这个从小就失去母爱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晚饭更容易,就是一锅糊糊饭,里面泡几瓣土豆,加点酸菜,吃的时候不能少了大蒜和大葱。

他觉得他向父亲武三海汇报的时候非常吃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的,每从牙缝里往外挤一个字的时候,喉咙里别提有多堵塞,整个神经绷成了一根玄。他一直低着头,不时用眼瞟一下只顾吃饭,不作回答的父亲。他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手就是象平常一样,硬着头皮挨训,另一手就是想办法央求让他同意,至于父亲会支持他的想法,几乎没有敢想,在那时,脑子里纯粹没有这样的奢望,哪怕闪现一下都没有,因为他知道父亲的火爆脾气。

然而,他的父亲这次却是出乎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几乎使人不敢呼吸,也许他在慎重地思考,也许他在往心里那个大气球里吹气,也许,膨胀到了该崩裂的时候就会崩裂开来?武学兵无时不再屏声息气地听,心惊肉跳地观察,他在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就像在等待着法官的宣判一样。

终于,武三海细嚼慢咽地吃了两碗饭后,抹了抹嘴发了话:“庄稼地里,你也做不了个啥,我也用不着你,暂且就那样吧。”声音并不像以往高,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太糟。就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他既没有问如何收购,也没有问用什么收购,钱从哪里来。也许,他以为武学兵只是说说而已?也许,他是认为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也许,他本身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武学兵就像领了圣旨一样激动,但在激动之余,他也不免有些顾虑,第一次做事,总觉得肩上的担子沉沉的,一点都不轻松。于是,当晚就把村里和他玩的不错的几个孩子一同唤了来。

“今天我叫你们来可不是玩的。”武学兵直截了当地对围坐在街门口大石头上的他们说。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巴扎着眼皮,莫名其妙地等待着武学兵的下文。

“从明儿开始,我准备弄一个收购站。”武学兵正儿八经地对他们说。

“收购站?”小黑子挨着他,脑袋平时也灵光,瞪着不解的眼光问。

“就是收购药材。”武学兵尽量压低声音说。

“收购药材?不刨药材了?”邻家武小刚惊讶地问。

“那能挣几个钱?还是刨药材挣钱。”一向有主张的三牛子说。

“我们满山跑一天刨那么点,挣不了几个钱,如果收购的话,一次收它几千斤,倒手就会挣钱。不过,我也不强迫你们,有愿意的,就一块干,不愿意的就还上山刨去。”武学兵说。

“学兵,我跟你干。”一向听话的武会中首先表态说。

“我可不想加入,那是要本钱的。”三牛子表态说。

“要拿钱吗?”武会中一听说要本钱,就立即问道。

“本钱肯定要有,不过,也不强迫,手头有就拿来点,到时挣了钱多分点,如果没有,只要出力也按力气分钱。”武学兵说的很从容,也很有信心,其他人都用不同的眼光看着他。

“那我愿意加入,学兵,我干什么?”武会中说。

“那好,明天我们就开始,三牛子现在不愿意就再想一想。只是,现在还没有个合适的存放仓库。”武学兵思考着说。

“那有什么难的。就堆在我家院里。”武小刚大包大揽地说。

“不行,我们收的是湿药材,不能放在露天场地,那样会日晒风干的,再说,又是鸡粪又是牛粪的,太脏了,再加上老天的脸也不能总晴朗,下雨还得倒腾,麻烦。”

“不行,就在我家小南房,很潮湿。”小黑子脑瓜子快,一下就想到了他家那间又暗又阴又潮湿的旧房子,里面只有几个祖上留下的破大瓮和乱七八糟放着的旧农具,顶上的土落下来都有几寸后。

“漏雨吗?”武学兵接着问。

“大雨时有点漏,不碍事。”小黑子肯定地说。

“嗯,行,就定在你家,不过还要再准备一块塑料布,万一漏的厉害盖一下也行。”武学兵不假思索地说。

就这样,连武学兵在内的五个人就组成了一个收购小组,用一块小木板写了“收购药材”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朝外一挂,开始了他们“轰轰烈烈”的收购事业。

十天时间,一转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使他们惆怅和焦虑的是,竟然收购不到三百斤,像这样下去怎么能挣得了钱?眼看秋天就要接近尾声,再过些时候,农村的秋收就要开始了,到那时,谁还能有功夫上山去刨药材?再者,武学兵又听说邱上供销社收购的药材价格又长了五分,这不能不使他心急如焚。

急中生智,难道就不能到别村收去?就是少挣点也要把这桩买卖做成,决不能辜负了人家吴成德的一片心意,再说,这是今生以来的第一步,必须走出个样子来才行。

可是,如果要到外村收购,交通工具就是一道门槛,又要上坡,又要过梁,凭人力拉着小平车到附近各村收购显然不切实际,如果要用牲口,都是大队的,没有生产队长派工,是不能擅自动用的。再说,这是个人的事,借用生产队的牲口,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事已至此,总不能就此放弃掉吧。

武学兵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决定去找他三哥,他三哥武学民是第二生产队的队长,上次就准备向他开这个口,由于吴成德他们上门收购,就省了。这次是必须向他求情了。

毕竟是亲兄弟,经不住他可怜巴扎地央求,再加上武三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添了几句话,就把二队那条最有劲道的黑毛驴借下了。

不过,新的问题又开始困扰他了,五个人里没有一个人会赶车的。怎么办?大家聚在一起合计了一下,决定由武学兵在村里留守坐镇,其他四个人都分派到附近药材多的四个村庄,而且,这四个人都分别分配在有亲戚的四个村。武学兵给他们各带了80元钱,就由他们先去以超过邱上供销社五分的价格把药材收起来,能赊下就先赊点,结算后再去结账,然后请会赶车的武二孩帮忙拉回来。

武二孩将近五十岁,平时在村里就是赶大车出身,赶个小毛驴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是个光棍汉,平时很懒,饭都懒得做,能省一顿就省一顿,他们几个答应到秋天收秋的时候,都到生产队去干活给武二孩顶工分,武二孩这才勉强同意。

接连几天派出去的人都从不同村子传回可喜的信息,特别是小黑子那里,收得很多,80元钱很快就花了出去,凭着亲戚的脸面还赊了些,大概将近一千斤。武学兵就安排武二孩起了个大早,赶上生产队的小毛驴拉着小平车早早出村来。一上午无话,到了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小黑子慌慌张张地跑回村来,一见武学兵就泪流不止。

武学兵见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坏事了!怎么没有拉回来药材?是小平车坏了?还是车翻了?还是武二孩怎么了?怎么不见武二孩?要么是黑驴子跑了?还是药材让人抢了?问号就像小黑子的眼泪一样,一串串地从脑袋里冒出来,他顿时被怔在那里。

他急不可耐地窜前一步,一把抓住小黑子的肩膀,惊异而急切地大声喊道:“你哭什么?到底怎么了?你说呀,你快说!”

小黑子抹了一把泪:“公社,公社给查了!”

“公社给查了?公社还管这事吗?”在不远处的武学民和四哥武学军都一起赶过来,听到小黑子的话后都惊诧地问道。

武学兵顿时觉得大脑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下可完了,什么都完了。这一千斤下来就有三百块钱哪。而且原有的三百元都已经花了出去,外面还有赊下的债和人情,这该如何是好呢?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这样冒冒失失地做事。

“学兵哥,还有供销社的人。”小黑子又接着说道。

“供销社?邱上供销社?”武学军问道。

“不是,还有哪个?”小黑子停住了抹泪,看着脚尖,低声回答道。

“凭什么呀,这碍他们什么事了?他们为什么要扣咱们的药材?那车呢?现在在哪里?”武学兵继续追问着。

“让二叔(武二孩)赶到供销社大院里了——公社的领导说,还要会明叔和生产队的队长过去一下。”小黑子又接着说道,还不时瞟起眼来看着他们。

“会明叔这两天正好不在村子里,我和学军去好了。”武学民看了看武学兵说,“你好好在家等着,我们去看下。”

“哥,我去!这大明白天的这不是明抢吗?”武学兵腾地站了起来说。

“你给我在家呆着,你去干什么,去和人家打架吗?用公家的牲口这就本身输了理,谁知道还有什么其他说法,我们去听听他们怎么说。”武学军说。大家都知道武学兵的狠劲,不要一时生急再闯下什么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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