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想当兵惹来的祸
武学兵刚刚在与武二妮的亲热中将徐艳丽淡忘掉,一份如期而至的信又捅到了他的痛处,他的心情又要经受一场感冒了,退烧的灵魂又要开始发烫。他暗自劝告自己,警醒自己,必须从那个美丽而柔软的泥沼中爬出来,必须在心灵深处做一次脱胎换骨的更新和切割。但是,做起来又何其之难,何其之苦,一连几天他都不愿见人,不愿做事,特别是不愿见到武二妮,说不来是厌烦,还是无聊,是歉疚,还是胆怯。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武二妮不明其中缘由,只当是他又生了病,不时地去他家里看望他,照顾他,他只是无精打采地将睁开眼来素味地敷衍武二妮。
几天不见,所有松球场上的事情都要冯清水一个人来干,多亏了有武二妮的帮忙。好不容易抽出一点闲空,跑到武学兵家来,用手捂了一下武学兵的头,也没有感到发热,问武学兵哪里不舒服,武学兵也不说。
“该不是又想徐艳丽了吧?”冯清水开玩笑地说。
“我想她干吗?白跟我也不要。”武学兵扯急而违心地说。
接着,冯清水也不与他多较真,笑了一下:“看把你急的,你已经和二妮都这样了,我是逗你呢。今天来呢,我是想和你坐一坐,给你汇报一下这两天松籽的收集情况,每天下来都能收拾五十来斤,我估算了一下,像这样,再有三两天就会把欠大伙的松球本金付清,余下的都是赚头了,还有脱籽的干松球,又省了冬天再上山打烧炕柴的事,冬天我们抽出时间还能再做点其他挣些钱。”说到这里,看着虚着眼皮的武学兵又接着说,“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上午时,会明叔在和我闲聊时告我说,荷香和那个王文涛蹬了,拜拜了——”
“那蹬不蹬与我何关?”武学兵没有睁眼,冷冷地说。
“怎那样说话呢?怎说荷香和我们也是书包挨着书包,来来回回在那初中的路上跑了将近三年时间吧,何况还是你家妹妹呢!”看着武学兵不动声色就又改了一个口气说,“还有个消息,就是不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说到这里冯清水故意停顿下来。
武学兵听着没有了下文,就顺口带着嗔怒说:“由你,爱说不说,念了个高中倒斯文起来了,有文化的人都这样,没劲!”说到这里忍不住睁开了眼,看着冯清水,脸上微微现出一丝笑容。
冯清水故作神秘地说:“这可是高级机密,不说了。”
“高级个屁!在这小山村里哪有什么高级机密,小秘密都不会到日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还和我卖起关子来了!”说着把头又偏向一边。
“要征兵了,武会中和三牛子都有心思。——”
“征兵?谁说的?”武学兵一骨碌坐了起来,盯着冯清水问,“真的?你听谁说的?都好几年了,这当兵也要轮着各村转的,那是有指标才行的。”
“错不了,我亲口听会明叔说的,他说今年打破了以前的规矩,但也限制了条件。”冯清水一字一句地说。
“条件?什么条件?”看上去武学兵很感兴趣。
“初中,初中毕业。”
“那不正好吗?我就是初中的呀!可是,三牛子小学都没毕业也行?”
“他想当兵,估计他的文化程度够呛,不过会中可能够格。”
“哪里够!初中没念下来就学木匠了。”
“我听他说,他后来找到老师领下毕业证了。”
“那也算?”
“只要有就算,谁还去调查这个?”
“那你呢?当吗?”
“我走不了,等等,不行明年再说不迟。”
“为什么,要不,我们一块当兵吧,那有多好!”看上去武学兵很兴奋。
“我爸爸那样,我能走吗?走不起身啊,再说,我哥这几年也被家里拖累的不轻,我想在家帮帮他。”冯清水情深意切地说到。
武学兵一想,确实也是,弄不好这一走连他父亲最后一面也很难见到。于是顿了一下说:“我理解你,清水,那我一会就去报个名。”
“可是,你和二妮的事——”冯清水话说了半截停了下来。
“该是谁的,还是谁的,要不是你的,娶到炕上来都会跑掉,要愿意,她就等几年,要等不了,就随她,清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想当兵,带上红五星红领章,穿上绿色军装往这里一站,那该多么威武啊,再像画上的解放军那样挎上一挺冲锋枪就更过瘾了,死了都值!”
“你爸会同意吗?”
“我爸?他吃饱,能种地就行,才不管我呢!长这么大就自己做主!”
武学兵在冯清水刚走就起床下地,直奔武会民家中,武会民已经领回了现成的入伍申请表。他当即就填了,而且还用力在申请人名字前嗯了一个红手印。
他没有告武二妮,也没有和武三海商量。
不过武二妮在第二天就知道了,找到武学兵,武学兵去意已决,武二妮也只好顺着他,但面对武学兵的当兵,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地不得安宁,就像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失去了往日的快乐和常常浮现的笑容。
又过了一天就是到邱上人民卫生院体检的时间,武学兵早早就吃了早饭,刚出门口就碰到了一直站在那里的武二妮,武二妮神情忧郁,但还是勉强地带着微笑,把手里捧着的用花布巾抱着的热窝窝头给他装到了书包里,一直送到村口外,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远。
她两眼朦胧,泪花扑簌,说不出来是高兴,希望他能体检成功,顺利当上解放军,还是希望他最终能留在村里,留在身边。她的心里好乱好乱,她真的说不清,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希望什么,因为,这个人已经驻进了她那一片心中狭小的空间。她真的希望他有出息,有前程,但又不希望与他两隔天涯、双栖海角,不想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消失在视线以外,她真的不想要这样,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