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蛮子,都杀掉了?”
刘预也是颇为有些无语,自己好不容易要寻些奴工干些苦力,你们咋就全给弄死了呢,不是说两晋时代,奴隶仆役都是珍贵资源吗?
“基本全杀了,除了有几个伶俐的留下。”张统很干脆的说道。
“马上就要开春耕种了,留着作活儿不是很好嘛,为何要杀掉?”
刘预一副很是惋惜的样子。
“将军,有所不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张统看到了刘预表情的变化,心中却是一喜,看来青州刘预这里,对这些不善耕种的濊貊奴很是中意,虽然不知道青州人要他们作何用处,但是只要能有人肯要这些野人,那乐浪、带方两郡的士人可就有了一个非常好的营生了。
当然,这也是让张统亲身前来的真正原因。
随后,张统就把这件事的原因告诉了刘预。
自从去年高句丽鼓动两郡东边的濊貊人随从寇掠以来,乐浪带方两郡就抓获了大批濊貊人,前后总计得有四千到五千人之多,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些濊貊人太野蛮愚钝了,基本都是干得少吃得多,特别是耕种的活,要是不用心糊弄监工,根本很难发现。
到了冬天后,已经欠收一年的两郡开始缺乏粮食,而在漫漫大雪冰封中,这些濊貊人又屡次暴乱,最后不得已只能全部杀掉,一了百了。
刘预一听,竟然主要是因为缺粮食,才杀掉这些濊貊奴。在这个时代,他已经听到太多因为缺粮食造成的悲剧或者狠辣之事。
比如他知道,在中原每年都有灾害缺粮造成大量的流民,进而变成堪比诸胡叛乱的暴动。
在辽西的乌桓和草原的鲜卑人,在每年冬季缺少粮食补给的时候,往往会减少给老人的食物,以期能剩下食物给部落里的青壮。
刘预现在谋划,几乎也都是围绕粮食而开展。
当然,张统手下的两个郡缺粮食,那一切就好办了,只要乐浪带方两郡的人上了刘预这条贼船,那就很难再下了。
刘预随即就要向张统详细说了自己以粮食换取俘虏奴隶的计划。
“将军,可是我们手中已经没有多少俘虏了啊,怎么换啊。”
刘预看了一眼张统,似笑非笑的说道。
“张公,难道没了这三千濊貊奴,就没有其他的了吗,无几人、高句丽人、百济人、扶余人、马韩人,这些不都是一样可以为奴吗,而且我听说百济人和马韩人可比濊貊人好用多了,不仅会种地,还颇为听话驯服,实在是上等的可造之才。”
张统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有些黯然的说道。
“将军所言,倒是确实可行,可是这样一来就得主动出击去搜掠捕捉,实不相瞒,乐浪带方两郡的士兵使用的兵器铠甲弓箭等物品已经匮乏,出没无常的高句丽人又不知道何时出现,如果没有军械兵器补充,实在无法成行啊。”
张统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刘预。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啊,刘预心中说道。
刘预明白,张统把两郡的处境说的如此艰难,倒也不是胡说,历史上张统率领一千多汉人投奔辽东慕容鲜卑后,残留在乐浪、带方两郡的数千家汉人就在豪强带领下无奈归顺了高句丽,只不过自身实力尚可,再加上后来高句丽被慕容鲜卑爆锤,这才能让乐浪带方两郡汉人一直能保留极大的自治权,一直到了公元五世纪初。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张公能决定下来,我青州可以先以刀枪、箭支、铠甲、食盐作为定金,交付给两郡士人,等到抓获了蛮子奴役就可以再折算抵偿。”
刘预大手一挥,很是大度的说道。
张统闻言,心中大喜,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
至于乐浪带方两郡的士人能不能有本事抓到能抵账的奴隶,刘预是根本不担心的,毕竟紧靠数千户人耕战就能立抗高句丽,再有了大批青州的军备支援,要是搞不定周围的濊貊、百济、马韩蛮子,那也就立刻跪了算了。
在张统这边,更是不担心这些,自从三国时代以来,为了补充劳力人口,蜀汉是镇压南中蛮人建立统治,孙吴是年年进山猎捕山越人,曹魏是内迁戎胡,在辽东更是经常搜掠附近山中胡蛮,张统就是在辽东出生的,对于这些搜掠捕捉胡人为奴的路子再熟悉不过。
虽然,最近一直以来都是被蛮胡袭扰,但只要刀枪具备把这些本事重新捡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随后,刘预和张统就具体的价码开始商量,这也正是两人最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西晋时代每亩土地的大小,每石粮食的斤数都与后世大不相同,但是如果换算成市制,此时每亩粟米平均产量不过二百三四十斤,也就是两石左右。
最开始,刘预开除的价码,是每个健壮的男奴隶可以折算三石粟米,一个儿童可以折算一石粟米,至于年轻女奴可以从三石粟米起步,最高可以折算到十石,毕竟刘预正发愁如何解决手下越来越壮大的“光棍兵”队伍呢。
至于其他的老弱奴隶,当然是一概不收的,青州军又不是开善堂,岂能要这些累赘。
听了刘预的报价后,张统却是轻轻的连连摇头,立刻对这个价格提出了建议。
“将军,这个价格太低了,抓一个男蛮奴才三石粟米,为了抓一个男奴就需要一名郡兵,算上一个郡兵的口粮,再加上折算的兵器、铠甲、箭支的损耗,哦,对了,还要加上捕获奴隶后给他们吊命的口粮,这样一来,一个男奴才三石粟米,实在是太低了。”张统很快就把自己意见说了出来。
“张公,一个郡兵两斤粟,一年就是七百余斤,也不过是六石,只要抓到两个男奴隶,就可以保证一年吃饭所需,这可价格可不低了,而且抓两三个奴隶也用不着两三个月的时间吧,其余空闲都可以继续耕种的。”
就朝鲜半岛那点小地方,不过和青州一般大,两个月就能跑个遍了。
“将军,这笔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刘预刚说完,张统紧接着就说道,显然是早已经有所准备。
“这郡中兵丁可都是有家有口的,家中父母妻儿还需要赡养,而且还得留出些抚恤伤亡的资财吧,毕竟这也是打仗不是嘛。”
最后,刘预和张统几经商谈,终于最终确定了一个男奴作价五石粟,小儿和女奴都是维持不变,只不过再不分男女小儿每人再加一石的口粮钱,这一石是支付给乐浪、带方两郡衙署的,并不是支付给卖俘虏的郡兵本人。
这个结果基本就是双方皆大欢喜,张统此次回去就可以先带回去大批的兵器、铠甲和箭支,而后又可以率领两郡的领主豪强捕捉胡奴为生计,这可比在乐浪、带方两郡种地的收成强多了,就附近那些野人一般的濊貊奴、扶余奴在凶悍的两郡边塞郡兵眼中都不过是些行走的钱袋子。
而刘预也是非常满意,虽然一名奴隶的收购价码看似很高,近乎要赶上一匹普通马匹了,但是乐浪、带方两郡日常所需的食盐、布匹、兵器铠甲等都将需要从青州购买,这样一来一回之间,又可以赚回来近半,并不亏。
只不过,这两人都有些担心,乐浪、带方两郡周边的各路蛮子到底有多少人,可别很快就把这笔买卖做绝了喽。
最后,刘预倒是有些担心高句丽人,会不会突然加大兵力南下干扰,要是那样的话,刘预提前支付的定金可就要有打水漂的可能了。
“将军,在这一事上,但请放心,高句丽人已经与北扶余和慕容部开战了,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南下,就算是派兵前来,也不过一两千人,再加上附庸的无及、濊貊人,最多不过万人,肯定不是我两郡甲兵的对手。”
张统倒是提前进入了乐观的状态。
这时候,他已经把乐浪、带方两郡缺甲少箭,军械损耗严重的情况完全破诸脑后了,如今他想的是高句丽蛮子来的越多越好,也省却了他率军入深山老林搜寻的功夫了。
五天后,张统就搭乘青州水军的大槽船东返乐浪,一同返回的还有一千领通铠,五千刀枪,十万支箭等一大批军械,另外还有带他前来的王立。
为了鉴别交付的奴隶货色好坏,当然需要专门派人点验,不然被以次充好,岂不是就亏大了,毕竟根据这一次提前支付的“军备”式定金,最少得一万名奴隶才能抵扣掉,这可不是小数目。
所以这个重担就落在了王立的头上,毕竟王立的叔父是已经投靠匈奴汉国的王弥,在青州军中难免被另眼相看,他自己也乐得暂时去乐浪图个清闲。
当张统回到乐浪郡,时间已经到了永嘉四年正月的末尾了,原本打算继续耕种的两郡子弟,也纷纷放弃了远离坞堡城池的土地,全都打算出发讨伐附近的蛮子,这捕捉蛮子卖奴隶可是比种地划算多了。
永嘉四年,二月。
从各方传来的消息,让在青州的众人纷纷感知,如今的司马晋室更加的风雨飘摇了。
拥立刘瓒为汉帝的大将军苟晞,在南下进攻襄阳未成功后,又转而西进,占据了南乡郡、南阳郡、义阳郡三郡国的十几个县,彻底隔断了荆江二州与洛阳晋廷的联系。
已经卧床垂死的匈奴皇帝刘渊,为了在死前完成攻破洛阳的夙愿,连下命令召回了在四处劫掠的王弥、石勒、刘灵等部将,会同匈奴人刘聪、刘曜及赵国等人继续围攻洛阳,只不过很快又被洛阳晋军和关中、凉州援军击退。
并州刺史刘琨屡次败于石勒之手,不得不更加倚重拓跋鲜卑的军事支援,整个雁门郡都几乎被拓跋部所占据。
幽州都督王浚派遣段部鲜卑在冀州境内连败匈奴汉国刘灵和石勒,彻底掌控了整个冀州北部,一时之间,天下人都把王浚看成了唯一能压制匈奴汉国的力量,声名高涨,甚至隐隐超过了当年“金谷二十四友”之一的并州刺史刘琨。
相应的,王浚的心气也是越来越高了,有了更加大胆的想法。
在永嘉四年,二月初上。
王浚就秘密派遣使者来到了青州临淄,对外宣称是探视嫁到临淄的女儿,实际上使者进了临淄的大门,连夫人王则的面都没有见,就只见了刘预。
原来,王浚此番派使者前来,是想让刘预协同青州高门官吏上书晋廷,让当今天子司马炽立皇太子,并且让皇太子出镇幽州,由王浚列属建衙,备至百官予以辅佐。
听了这个提议,刘预心中不禁一阵阵无语,他记得这个时候,西晋皇帝司马炽的年龄才不过二十六岁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儿子,就算是有,也不超过十岁,立十岁的孩童为皇太子,再外派的幽州让王浚辅佐。
这样一顿操作,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把王浚当成顾名托付之人了。
可是,这样一来,实际掌控洛阳的太傅司马越怎么可能答应呢?没有司马越的允诺,当今晋室皇帝司马炽的话,还不如几句屁管用。
“台产兄,王公此谋,实在是难以成功啊,空惹非议啊。”
这次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王浚的另一个女婿枣嵩枣台产,他娶的是王浚之女王韶,正是刘预妻子的亲姊。
枣嵩听后,并不以为意。
“季兴,这就是你不懂了。王公当然知道,有司马越在朝中掌权,这立皇太子的建议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且,就算立了皇太子,也不可能让其脱离掌控,更不可能由王公辅佐皇太子。”
枣嵩说着就一副智谋自矜的表情。
刘预有些厌恶,心说,既然都知道,那又是为何如此做,难不成要来消遣老子不成。
“那这到底是是何意?”
枣嵩微微一笑,悄悄的对刘预说道。
“王公已经猜测,屠各胡人将来势必要攻破洛阳,到那时候,不管是天子死难也好,还是弃宗庙出逃也罢,王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承制开府了。”
原来王浚是断定洛阳肯定要凉在匈奴人手里,不过是想借这次立皇太子的机会邀名罢了,等到晋帝真的凉凉的时候,就可以借机一展野心了。
刘预一听,尼昂嬉皮,这么漏洞百出的计划,有个鸡毛用,真有那本事你打垮匈奴人,明目张胆的挟天子多好。
“高明,实在是高明,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给王公的建言?”
枣嵩自负的微微一笑。
“季兴,过誉了,不过是我信手拈来的小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