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索头的根基就是下属的部民,而那些部民的生活却是非常的穷困。”
“数代的跟从,让这些部民只知道有部帅、大人,而从来不知道什么朝廷。如今他们既然接受了朝廷的官职,不仅仅是得到钱粮的赏赐,还在脖子上被套上了锁套。”
“锁套?”冉隆立刻明白了刘琨的意思。
“刘公的意思是,要分化这些索虏的头领和部民?”
“不错,如今他们已经是朝廷的官将,那属下再有功劳,必然要封赏,只需要几场战事下来,原本许多的部落小帅,也能成为与昔日主人平起平坐的官将了。”
刘琨说道这里的时候,不禁在心中又是对皇帝钦佩了一番。
在他上任代州之前,皇帝刘预专门召见了刘琨,对于如何招抚拓跋鲜卑旧部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招抚远人可是刘琨为世人所称颂的强项。
仅仅是对于如何控御部众,刘预很是提出了一些办法。
其中,对于用汉军的上下级关系取代原本的部落从属制,就是其中的一种。
“妙啊,实在是妙!”
冉隆听后,也是忍不住的拍手称赞。
“等到索虏上下混淆,那必然无法再相互统属,就算是有旧日首领要造反,也不可能再拉拢起来很多的部众,毕竟朝廷给予的待遇,可不是那些部落豪帅能给予的。”
刘琨又接着解释道。
“可是,那些部落首领能痛快答应嘛?若是再以往日余威,去号令旧部,岂不是让朝廷白费了钱粮心思?”
冉隆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处于奴隶制的蛮族中,对于贵族血脉的尊崇几乎是整个统治的核心。
比如拓跋部一百多年以来,不管是内斗还是外患,都曾经让几代大人死于非命,但是继承者依旧是拓跋家的人,其余的部落实力再强劲也不过是换一个主人。
“此事的话,还就要依仗冉将军了。”刘琨云淡风轻的说道。
在经历了并州数年的戎马生涯后,刘琨已经彻底对自己的军事能力自我怀疑了。
曾经让他窘迫到双亲殒命的匈奴人,竟然被汉军数年之内绞杀干净了。
相比之下,刘琨却几乎罕有与之匹敌的战绩。
所以这一次镇戍代州,刘琨就专心招抚治民,对于军事的话,就交给了驻军云中的冉隆,还有南面并州的祖逖、白土城的苟晞了。
“对付这些蛮夷,光是用招抚还是不够的,需要的还是冉将军这种虎威啊!”
刘琨说道。
“刘公放心,冉某手下的将士皆是百战精兵,对付胡虏都不是问题,更何况这些索虏!”
冉隆立刻拍着胸脯表示。
随后几天,代州刺史刘琨就命令元莫根、窦卢平等鲜卑将官各自回去统计自己部属,不管是大小军主,还是牧奴兵,都务必要一一呈报上来。
因为以后发给他们这些鲜卑部将的草场、土地和钱粮,都是要根据每个人麾下的兵员来定夺了。
这些鲜卑豪帅虽然粗俗,但是都一个个鬼精着呢。
他们当然隐约感觉到了,刘琨此举将会掌握他们的虚实。
但是,且不说云中等城的数万汉军,就是南面并州、白土两地的汉军,也都是他们不敢招惹的。
“你们都放心,朝廷不会索要你们的部众的,但是军中统帅需的知道兵员情况,有我作保,尔等尽管放心!”
看到这些人依旧还有些犹豫,刘琨立刻向众人说道。
有着刘琨的威望在此,这些部落豪帅也只能照办了。
不过,这些索头鲜卑豪帅都是粗鄙的很,几乎很少有人能读写汉字,更无法做什么统计兵员了。
刘琨又给他们安排了早就准备好的佐贰官。
这佐贰官并不是他们的部下,而是顶着州中诸曹从事的佐贰官,也就是说算是刺史刘琨的直接部属,代替他们掌控钱粮的领取发放,还有草场、土地的分配。
“好了,你们都速速回去准备吧!”
刘琨把佐贰官分配下去之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吾刚刚听闻,拓跋普根虽然躲在阴山,但却已经派人联络了慕容吐谷浑、稽落、丁零等蛮夷,想要谋划反攻,你们可要尽快做好吾交代的任务,谁要是耽误了朝廷讨逆的大业,绝不姑息!”
下面的这些鲜卑豪帅们,此时已经有了几分上了贼船的心思。
这汉军朝廷来了之后,虽然对他们给予了厚赐,但是看这如今的手段,可是远比拓跋单于在的时候严苛多了。
要不是害怕汉军报复,有的人早已经想着返回部落后再也不搭理汉军了。
等到这些鲜卑豪帅们各自退下后,安北将军冉隆立刻在刘琨旁边说道。
“刘公,我刚刚看到有几个索虏豪帅面带不满,恐怕未必肯尽心从命啊。”
“嗯,吾也已经看到了,不过,量他们也不敢造次。”
代州刺史刘琨倒是并不太在意。
如今云中、雁门一都是汉军把控了要道,相互之间能很快呼应支援,别说是这些内讧连连的鲜卑了,就算是拓跋普根的大军来了,也是难以撼动自己的。
自从十年前孤身入晋阳以后,面对这些蛮夷戎狄,刘琨从未有过如今日一般的自信和踏实的感觉。
“反正我跟他们约定的半月之期,到时候谁要不能回来复命,那冉将军可就要率军去辛苦一番了。”
“冉某的分内之事,刘公尽管放心好了。”
冉隆一听,立刻是高兴了起来。
他就害怕刘琨只知道用招抚,而不愿意用雷霆手段。
要是不对这些蛮夷用兵,自己手下的将士们怎么赚取军功。
若是没有了军功可以希图,在这荒僻的云中城简直就是太令人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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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
在临近漳水的地方,有一处皇家园林,正是刘预为自己准备的宫苑。
此时的宫苑中,早已是草长莺飞,一派临近初夏的暮春美景。
几匹毛皮如今锦缎般闪亮的骏马,此时正在宫苑中肆意的驰骋中。
“驾!”
当先一名骑手身形挺拔苗条,身上的华丽戎服与红色的骏马交相辉映。
“吁!”
骏马跑了两个来回后,终于是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的骑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从宇文部中来的那位酷爱骑马射箭的昭仪。
“陛下,这实在是天下最好的骏马!”
一身红衣的少女说道。
“那是当然,这个凉州送来的良驹,有着汗血马的血脉!”
刘预一边说着,一边满意的看着这几匹骏马。
这些骏马,全都是凉州使者张濬派人送来的自己珍藏的马匹。
虽然只有不到十匹马,却已经是张濬花费数年从西域收集来的最好的骏马。
因为张濬在临走之间,终于是看到刘预亲手绘制的西域万里舆图。
虽然上面都是大片的未知区域,但是车师、焉善一带的山川大势却都是正确的。
这些东西,对于在西域长史府镇戍好几年的张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搞错的。
那更往西的地理形势,自然也应该不是假的了。
张濬当时望着手上的草图,眼中全都是贪婪的目光,原来在西域有着那么多的土地,甚至再往西还是无尽的肥美之地,甚至于远大于中原。
若是能得到刘预手中更加详尽的舆图,那岂不是凭借凉州的兵力就可以为万里之王。
毕竟,刘预可是告诉张濬,西域极西之兵更弱甚于西域诸国之兵。
凉州大马一出,一兵敌十倍之敌都是可以的。
有了这等信心,张濬回到凉州后,自然是迫不及待就先把订金送来了。
也就是这数匹上等的良驹。
“要是有了这些骏马,那在草原上就可以说是无敌了!”
宇文昭脸上尽是幻想的美好神情。
刘预见状,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宇文鲜卑来的野丫头,虽然已经在被自己调教的算是知书达理了,但是对于草原上的权力却依旧有着执念。
仿佛天下至尊的皇帝,都不如一个草原上的霸主一般。
“这些良驹宝马,可不是草原上能养的起。”刘预笑道。
“为何?”宇文昭一脸疑惑。
“这些马匹每日光是吃的食料,可就是顶的上数个府兵的口粮,更何况草原上天天吃草的马匹可以比的呢?”
刘预说道这里,不仅又是一阵肉疼。
这些汗血马的儿孙,每天花费惊人,简直就是一些吞金巨兽。
而且,张濬的这些马匹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稍微减少一些口粮,这些马匹就会各种的问题闹出了。
这简直就是让刘预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自己若是有那么多的钱粮,多样一些军士不是更好吗,为何要养着马匹。
不过,气归气,这些西域汗血马的儿孙们,却是绝对秒杀一众矮小的骑乘马了。
望着那些矫健优雅的骏马,刘预不禁感叹。
怪不得汉人把神采非常的骏马称呼为龙马呢。
“陛下,若是有了这马,就可以去捉拿拓跋普根了吗?”宇文昭又是问道。
“他躲在阴山不肯出来,自然是要去抓他的。”刘预说道。
“不过,此等小毛贼,却不需要朕去了,用那些羌胡和索头去自相残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