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有一支特别的军队,掌握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手中。
这支军队取龙生九子之名,是为九龙卫。九龙卫又被称为天子之瞳,有兵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其职责主要是上察百官,下探敌国。
吴国都城建在东海千岛中最大的回阳岛上,虽然是一个岛屿,但是这里却人声鼎沸。城外驻扎着吴国的几支主力军,有十几万兵马。
而城内则密集的居住着上百万的吴国百姓和一位号称天下正统,实则只能偏居一隅的吴国老皇帝。
街道上,人来人往,可是却有一个人,正拿着在吴国堪称“白黄金”的纸,正在到处散发。
已经有识字的百姓拿到纸后开始议论起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这纸上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上面说我大吴伐周军在前线全线溃败,现如今周国天子已经通告四海,倘若我吴国此次不给周国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要御驾亲征,再灭我大吴一次。”
“什么,就是那个偏居一隅的周国吗?他们竟敢如此,真是太猖狂了,当年我吴皇赐予周皇土地人口,可是周国反骨日生,反咬一口,不但害死了先皇,如今竟然还想再来欺负我大吴,这真是熟可忍,熟不可忍。”
“唉,现如今我大吴损兵折将,伤筋动骨,真要是打起来的话,凶多吉少,不过只要我吴皇说可打,那就算我李汉三一家砸锅卖铁吃土,也要打。”
……
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这些愚民百姓不知道的是,勋贵们仍然在一个个酒楼妓院当中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朝臣们知道这件事后在家中淡然一笑,不以为意,他们觉得吴国水师冠绝天下,封锁海面后,就算是一只鸟也休想渡海,何况是周人的骑兵。
吴国复国之后,不断加强对于外界的封锁,所谓的文字狱在整个吴国千岛中风生水起。而这幕后的一切都是由吴国皇族以及几大世家一起进行的,所以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并不清楚,外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外界又发生了什么事。
四海侯府中,吕瀚文从书房中缓缓走出,伸了个懒腰,然后道了一声:
“来人,去九色卫所将副指挥使李护都请来与本侯喝杯茶。”
“是,侯爷!”不多时,守在书房外的几名侯府侍卫就离开了侯府,直奔城外的九色卫所而去。
李护都与吕瀚文同朝为官,当年更是在同一年入朝为官,所以彼此私交还算不错。
吕瀚文不喜欢吃肉,所以侯府吃的多是些粗茶淡饭,可尽管如此,想来侯府与吕瀚文同宴相谈之人不可数也。
宴席过后,吕瀚文便将李护都叫到了侯府的书房里,这里是吕瀚文平日处理要务之处,李护都也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吕侯,我麾下的人向我禀告说城里的大街上有人在拿纸泄露我大吴军情,应该是周国的九龙卫做的。而且这一次九龙卫泄露的军情至关重要,其目的怕是要动摇我大吴朝纲,护都不才,麾下的九色卫无法入城,所以还请吕侯联络其他大臣一起出手,将这件事镇压下去。”
吴国奋勇伯嘉九色卫副指挥使李护都,在孙进离开吴国后,就独自掌管着数万九色卫兵马,且其正是吕党之人。
可李护都虽然是吕党成员,但是这几年来对吕瀚文却故意越来越疏远,让吕瀚文觉得有必要予以一次警告,或者是用一些手段,将他彻底与自己绑在一起。
吕瀚文作为吴国一等四海侯,在吴国国内地位极高。
吕瀚文坐在书房的座位上,研着墨,听着李护都的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护都,你是贱籍出身吧!”
吕瀚文话音刚落,李护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只手掌趴在地面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滴滴豆大的汗珠。
“宣德三十一年二月,明月岛落山城贱籍民木七逃,下落不明,就是你吧。”吕瀚文的眼神深邃无比,令人不敢直视。他抬起头,想起了昔年的一件往事,淡淡的道:“陛下信任的人有很多,但在那把椅子上坐了快五十年,现在的陛下谁都不会真正信任,包括我和穆池。而你李护都则注定要成为权力的牺牲品,但是假如你肯全心全意为本侯办事,或许日后本侯还能留你一命,你可愿意?”吕瀚文的声音有些疲惫,有些苍老,可是这声音落在李护都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他已经明白这是吕侯给他最后的机会,假如今日他不留下些什么交代,恐怕明日大吴都城中关于九色卫副指挥使在家中暴毙的消息就会传遍每一个大街小巷。
吕侯的能力之高,他李护都不敢去探测。
又想起龙座上的那位年老力衰昏庸至极的老皇帝,李护都心中最后还是释然,直起身子,拜道:
“属下,愿为吕侯您效犬马之劳,九色卫全体,愿随时恭侯爷调遣,只望侯爷日后不要忘记护都的功绩。”
“护都,不要怪我,实在是陛下逼我吕瀚文太甚,假如我不握住一些东西,陛下恐怕早就杀光了我这侯府上上下下上千口人。而你李护都与本侯同年入朝为官,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所以这既是在救我这一族,也是在救你一家。当然,偌是此事能成,那救的则是我大吴千万百姓。”
吕瀚文停止研墨,从书桌上找来一张写了字的白纸,递到李护都手中,继续说道:“这是本侯派人去大街上拦来的纸,上面所说的的确无误,孙进此次即便能回来,这九色卫他也不配执掌了,你要好好做,本侯允许你将孙进的人清理掉。”说到这,吕瀚文的神情当这浮现一丝狠厉。
吕瀚文曾为虎狼,诛杀了不知多少人。这些年来世人都以为他不再如当年那般锋利,可笑的是那只是老虎未发威。
而当他这头猛虎再次拿起屠刀之时……
“你回去之后,立刻在九色卫当中传开此事,本侯要让陛下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孙进者,纸上谈兵也,而我吕瀚文,才是真正为我吴国子民着想之人。”吕瀚文将吴国子民几个字咬的很重,不知道源于什么。
“吕侯,属下有一事不知,还请吕侯示下!”
吕瀚文笑道:“说。”
今夜他的心情虽然沉重,但是也有喜悦之处,至少李护都的事已经解决了,他已经下了第一步棋,就是不知道宫里的那位老皇帝会如何应对。
第二日,吴国前线大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吴国都城,第一日还将信将疑的百姓彻底对出征的的那位孙将军失望。孙进在都城中是有府邸的,可是现在孙府却被吴国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些胆大的读书人还往孙府里扔了不少石子,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孙府当中,孙进的嫡长子孙元岳在孙家的祠堂里正挪动着自己那虚弱的身子不断的叹气。
孙元岳自幼体弱多病,不喜武略,而喜文韬。
只是孙府世代为武将,所以孙元岳在孙府当中地位有些尴尬。至少孙进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嫡长子。
可孙元岳毕竟又还是孙府的嫡长子,即使孙进不喜欢,但是虎毒不食子,孙进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放任不管。
“少爷,查出来了,消息是从太子府里传出来的。”孙府的管家火急火燎的从外头跑到祠堂外面,扶着祠堂的柱子,气喘吁吁的道。
“太子府,此事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一旁的孙家二叔沉凝着对孙元岳说道。
孙元岳点了点头,只是这一低头,顿时就咳嗽了起来。
孙家二叔连忙走过来拍了拍孙元岳的后背,道:“元岳,你可是孙家的嫡长子,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骨,你若是出事了,我孙家必倒啊。”
孙元岳脸色苍白,终于缓了一口气,偏过头对孙家二叔道:“二叔,你速速进宫向陛下禀明此事,我孙家世代忠良。对吴国,对陛下绝无二心,希望陛下看在我孙家列祖列宗的面子上,能开恩饶过我孙家上下老小。”
“元岳,你先去睡会,二叔这就进宫去。”说完,孙家二叔就提起自己那宽大的裤脚,迈过门槛,打量了一眼管家,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脚步匆忙的离开了孙府,往宫里去了。
……
四海侯府的后院里栽了几株老松树,老松树下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两个中年人正在下棋。
“侯爷,陛下已老,太子虽然名义上是太子党之首,可是性格太羸弱,我吴国浩大基业,未来能交付给谁呢?”
你这老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想问这么多,可是知道的多,又有什么用呢!”吕瀚文说着,便落下了一粒黑子。
棋子落下的声音很响,又或许并不是棋子的声音响,而是这个小院子里太安静。
“知道的多多好啊,师傅他老人家就是知天文,晓地理,才被尊为国师的。”说着,中年人也落下了一粒白子。
吕瀚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说到老国师,我还想问问老国师最近身体可还好?”
中年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师傅年纪还是太大了,比宫里的那位可大着整整三辈,现在的身子骨也是每况愈下,不过师傅早已对你说过,只要他再世一日,这吴国的天下就不能易于他族,你又何必弄得满城风雨呢!”
“因为我想借周人的手来看看陛下的这汪水,现在到底是清的,还是浑的!”说着,吕瀚文便又落下了一子,正好将这盘棋下成了死棋。
“数目吧!”中年人苦笑起来,他还真的没想到吕瀚文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棋,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路,以死相逼,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用数了,你输了。”吕瀚文笑了笑,看着中年人的眼睛,心中却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