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方竞星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是怎么撞入脑海的，但他却毫无理由地确信，这一定是孙志文内心深处最龌龊的念头，没有原因，如果说有一丝牵强的理由的话，那也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道理在他这里也同样适用。

孙志文不是什么好人。

原本内心有些松动的方竞星，察觉到孙志文这不为人知的念头之后，内心再一次坚硬起来——就算这次失控的计划外行动有可能为学院招致隐患，那也不是他能向孙志文和盘托出的理由。

孙志文还在期盼着方竞星开口，身体下意识地又向前探了探，催促道：“你参与的这次行动，受谁指使？”

方竞星眯眼看了看灯光阴影里的孙志文，心中生出一股轻视来——孙志文的第一个如此急切的问题，彻底暴露了自己的立场。

他最关心的不是给doc方面带来了多少损害，也不是学院方面付出了多少损失，而是“受谁指使”，顿时流露出浓浓的打压自己人的意味来。

“我是受胁迫的。”方竞星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双手抻在脑后，极为惬意地向后仰了仰身子。

孙志文终于听到了方竞星的回馈，一股抑制不住地兴奋情绪袭上心头，而刚刚方竞星的身体动作无疑表明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信号——他是因为开口说出真相而卸下了所有心理包袱。

“是谁胁迫你参与行动？安若烟？阿罗？还是更高级别的？”孙志文自然不清楚方竞星已经入系精神专精从师上官星云，所以并没有将之列入怀疑人选。

“更高级别。”方竞星脱口而出。

孙志文眼中的兴奋和贪婪神采更加强烈，“更高级别？学院委员会？负责学院具体事务的萧副院长？还是……”孙志文脸色一变，伸出右手向上指了指，意指副院长萧琛之上，自然是图腾一般的神秘大院长了。

孙志文很难不去多想，如果是受了最上级的胁迫，那就是说，学院方面已经变得激进冒险，想要通过大肆破坏doc智能以求改变末日格局了。

那这和那些几乎和恐怖分子无异的抵抗力量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能成功挫败学院激进力量的异动，维持末日秩序的救世主，可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孙志文几乎要兴奋地叫出声来。

方竞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孙志文，意识到自己失态，孙志文急忙转圜语气，公事公办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顾忌学院方面的压力，我是防卫军派驻的观察员，有防卫军的官方力量为你做后盾，任何黑手都不足为虑！”

方竞星想了想，忽然笑了：“为什么就不能是来自外部的胁迫呢？”

他似是而非的一句引导，立刻又诱导孙志文产生无边遐想来。

“外部力量？你是说doc方面么？”孙志文推测道，旋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测，“doc没有理由做这样的胁迫，还有谁……”

只剩下一种可能，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被危险分子胁迫，参与了破坏doc智能的行动？”孙志文神色凝重问道，这里面的事情可大有文章可做了。

“你怎么证明你是被胁迫，而不是主动参与的呢？”孙志文显然并没有被方竞星误导，直接提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方竞星一愣，工于心计的孙志文，远比自己想象的难对付。他试图将孙志文的思路误导到“自己手外部力量胁迫参与了某种行动”上面，却在眼看孙志文就要跳入陷阱的时候，本性多疑的他几乎靠着凭空推测就要触碰到事件真相！

“这不是我能证明的事情，这是学院应该要去查证的事情。”方竞星无奈地笑笑。

“那就是说，在你看来，你是一个被裹挟进来的受害者？”孙志文半信半疑问道，显然他并不想轻信方竞星的一面之词，而是试图尽可能从方竞星的只言片语之中还原事件全貌。

方竞星轻舒了一口气，并不想要继续纠缠在这个烟雾上面，而是转移了线索：“如果观察员有权限的话，不如去调阅我在学院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详细情况？”

孙志文愣了一愣，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中的腕表。

如果自己出面证明方竞星还活着，那么接下来的审问工作，纵然自己还能参与其中，但想要像现在这样无所顾虑，自己一人掌握生杀予夺大权，明显是不可能的了。

“所有公开的任务记录在学院当然都能查得到，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孙志文手指摩挲着腕表，轻摇了摇头。

“所以这是在学院公开任务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孙志文又问。

“如果这算得上是学院层面的任务的话。”方竞星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意思？”孙志文愣了一愣，显然方竞星话里有话。

“既然都是学院公开记录的，当然都能查到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方竞星重复了一遍刚才孙志文的话。

“你……”孙志文几乎忍不住要骂出声来，还是冷哼一声压抑住了怒气，冷笑道，“说的也是。”

“但如果这些都是公开信息、而没有你主动透露些我们没有掌握的情况的话，事情还是很难办啊……”孙志文终于意识到方竞星是在敷衍了事了。

“我没有什么好透露的啊，”方竞星无奈地摊了摊手，“只要查阅到学院的任务记录，一切就都清楚了啊。”他说完向前探了探身子，“在观察员调查清楚之前，不如先把我暂时关押起来？”

感受到方竞星略带轻蔑的挑衅，孙志文冷哼一声，“你太小瞧我是手段了吧？”看来要撬开方竞星的嘴，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了，孙志文反倒也不急了。

现在稳住了吴骁，学院方面又被蒙在鼓里，自己有的是时间慢慢对付眼前这个不识时务的小子。

“好好休息吧，有你哭的时候。”孙志文故作关切地笑笑，接着按下了联通审讯室外面的扩音器，“内卫，带犯人去禁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