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许衡三人在书院散步,听着郎朗的读书声,看着书院的建筑,别有一番体验。
谢方看到,书院的建筑体均座北朝南,石木或砖木结构,屋顶均为人字形硬山顶,颇具清雅淡泊之气。书院坐落在贯道溪旁,有棂星门、泮池、礼圣门、礼圣殿、朱子祠、白鹿洞、御书阁等主要建筑。
其中礼圣殿是书院中等级最高的建筑物,歇山重檐、翼角高翅,回廊环绕,但与一般文庙大成殿有所不同,而是青瓦粉墙,使这座恢弘、庄严的殿堂,又显出几分清幽和肃穆,与四周坡屋面、硬山造带有民间风格的建筑和谐、协调。
本来这次,谢方是想见见余玠的,可是不巧,此人近日又出去了,听着书院中人对余玠对“喜功名、好大言”的评价,“众人还是小看这位余玠兄长了,呵呵!”谢心中方不觉好笑。
这时有人来请许衡三人去李燔处,等到时许衡见李燔今日的气色一般,便问道:“先生可是不舒服?”
“是啊,仲达,近日胸中发满,有时憋闷难忍,甚或疼痛。每到冬天的时候则发作便更厉害了,并且兼有咳嗽、气短、四肢不温、畏恶风寒之症。”
“应该没有大碍,我给先生把把脉。”许衡说道。
“呵呵,这点小病就不劳烦仲达了,听说谢方的医术也不错,让他给我看看如何?”李燔笑着说道。
“也好,谢方啊,你便给先生看看,不妥处跟我说便是,呵呵。”
“好吧,这摆明通过学生考老师啊,这次俺可得给师傅争气。”听见师傅这么说,谢方便给李燔诊起脉来。
过了一会,谢方仔细琢磨着说道:“脉来弦缓,舌苔色白。参合上述脉证,辨为胸阳不振,阴寒上踞,心肺气血不利之证。治当通阳消阴。”
“先生的胸满伴有四肢不温、时恶风寒,显为胸阳不振之象。胸为阳居人体高位,为心肺气血之处,乃清灵阳和之地。若胸中清阳不足,则阴乘阳位,而使心肺气血不利,故见胸满与疼痛。治当振奋胸阳,蠲除浊阴。”
“我开的方子是《伤寒论》中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桂枝配甘草,辛甘化阳,以温补心胸阳气;生姜、大枣随之调和营卫气血;去芍药者,恐其酸苦敛阴,反掣桂枝温通之肘也;加附子者,辛热气厚,力雄性猛,“益火之源,以消阴翳”也。”
说着,谢方便写了方子递给许衡,许衡看过,略略点头,琢磨了片刻,只是把附子的用量微调了一下,又着重把附子的用法跟谢方说了,才把方子递给李燔。
“先生,照这个方子吃五副,便应该没有大碍了。”许衡说道。
“哈哈,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谢方啊,你小小年纪便医术了得,令人刮目相看啊。”李燔赞道。
“那是,谢方不仅医术了得,学问也好,在临安杨简先生也称赞过呢。”此时,很久没说话的张平说道。
“张平啊,就你多嘴,还不退下!”听老师这么说,张平便退到一边,不敢说话了。
“呵呵,既然杨简老先生都称赞此子,我自是不能小瞧谢方了,谢方,那我便问你,你认为做人、做学问应该从几个方面做起?但说不妨,呵呵!”李燔鼓励着说道。
“好吧,这位李先生的考教又来了。不过这个难不倒俺,俺读过后世阳明先生的《教条示龙场诸生》,此时用来阐述再合适不过了,嘿嘿。”
这《教条示龙场诸生》,是明武宗正德元年,阳明先生三十七岁,以上书救戴铣等,忤宦官刘谨,廷杖几死,贬为贵州龙场驿丞。阳明先生在龙场悟道,当时龙场犹穷荒不文,守仁日与诸生讲学不辍,书此教条以为训示。
想到这里,谢方便朗声念到:
“诸生相从于此,甚盛。恐无能为助也,以四事相规,聊以答诸生之意。一曰立志,二曰勤学,三曰改过,四曰责善。其慎听毋忽!
一、立志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虽百工技艺,未有不本于志者。今学者旷废隳惰,忨岁愒时,而百无所成,皆由于志之未立耳。故立志而圣,则圣矣;立志而贤,则贤矣;志不立,如无舵之舟,无衔之马,漂荡奔逸,终亦何所底乎?昔人有言:[使为善而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如此而不为善,可也。为善则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何苦而不为善、为君子?使为恶而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如此而为恶,可也。为恶则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何苦必为恶、为小人?]诸生念此,亦可以知所立志矣。
二、勤学
已立志为君子,自当从事于学。凡学之不勤,必其志之尚未笃也。从吾游者,不以聪慧警捷为高,而以勤确谦抑为上。诸生试观侪辈之中,苟有[虚而为盈,无而为有],讳己之不能,忌人之有善,自矜自是,大言欺人者,使其人资禀虽甚超迈,侪辈之中有弗疾恶之者乎?有弗鄙贱之者乎?彼固将以欺人,人果遂为所欺,有弗窃笑之者乎?苟有谦默自持,无能自处,笃志力行,勤学好问;称人之善,而咎己之失;从人之长,而明己之短,忠信乐易,表里一致者,使其人资禀虽甚鲁钝,侪辈之中,有弗称慕之者乎?彼固以无能自处,而不求上人,人果遂以彼为无能,有弗敬尚之者乎?诸生观此,亦可以知所从事于学矣。
三、改过
夫过者,自大贤所不免,然不害其卒为大贤者,为其能改也。故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诸生自思,平日亦有缺于廉耻忠信之行者乎?亦有薄于孝友之道,陷于狡诈偷刻之习者乎?诸生殆不至于此。不幸或有之,皆其不知而误蹈,素无师友之讲习规饬也。诸生试内省,万一有近于是者,固亦不可以不痛自悔咎,然亦不当以此自歉,遂馁于改过从善之心。但能一旦脱然洗涤旧染,虽昔为盗寇,今日不害为君子矣。若曰吾昔已如此,今虽改过而从善,将人不信我,且无赎于前过,反怀羞涩疑沮,而甘心于污浊终焉,则吾亦绝望尔矣。
四、责善
“责善,朋友之道”;然须“忠告而善道之”,悉其忠爱,致其婉曲,使彼闻之而可从,绎之而可改,有所感而无所怒,乃为善耳。若先暴白其过恶,痛毁极诋,使无所容,彼将发其愧耻愤恨之心;虽欲降以相从,而势有所不能。是激之而使为恶矣。故凡讦人之短,攻发人之阴私以沽直者,皆不可以言责善。虽然,我以是而施于人,不可也;人以是而加诸我,凡攻我之失者,皆我师也,安可以不乐受而心感之乎?某于道未有所得,其学卤莽耳。谬为诸生相从于此,每终夜以思,恶且未免,况于过乎?人谓“事师无犯无隐”,而遂谓师无可谏,非也;谏师之道,直不至于犯,而婉不至于隐耳。使吾而是也,因得以明其是;吾而非也,因得以去其非。盖教学相长也。诸生责善,当自吾始。”
随着谢方的念诵,张平看到,李燔的面色越发严肃、不住的捻须点头,“哈哈,这次知道了谢方的厉害了吧!”张平心中得意道。
等谢方说完,就听李燔赞道,“仲达先生,你收了一个好弟子啊,怪不得连杨简先生都称赞此子,果然是人才难得,人才难得,我都想把此子留在书院了,哈哈!”
“先生谬赞了!”许衡说道。
“仲达这是哪里话!好便是好,学问做不得马虎,还请仲达把谢方说的写出,我展示给书院诸生,还请不要推辞!”李燔严肃的说道。
“好吧,那仲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许衡便找来纸笔写起来,许衡的字是颜体,严整有度、厚重大方,李燔见了连连称赞,等许衡写完,李燔便找人去装裱了。
当天下午,许衡便想告辞,经不住李燔挽留,次日,李燔才依依不舍的送别许衡三人,“仲达先生,有空随时可以过来拜访。”
“一定,一定!”许衡三人作别李燔,便下山去了。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三人见前面一人跌跌撞撞的走来,张平眼尖,说道:“是余玠大哥!”,听他这么说,谢方才认出是余玠,看他这副模样,必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