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感受着日渐刺骨的寒风，和突然而至的第一场雪，薛凌云知道，冬天来了。

1643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都来得更早一些。

小冰河期，实在是伤。

好在所有难民都能买到工厂里生产的蜂窝煤和蜂窝煤炉。而薛凌云还设计了几个供暖锅炉，用于给核心区的建筑群制热。

现在的外滩附近，基本上都是两三层楼左右的近现代化小区。

它们都还是预制板搭建的。因为用水泥进行浇灌的条件他们没有。

搅拌车他们就没有。

这些房子，薛凌云新设的外滩银行发放购房贷款的方式，让许多难民都有能力获得住处。

每月拿一些钱去外滩银行还上就行。

外滩银行也在自行铸币，铸造金银币。

大明初年曾经发行过宝钞，然而朱元璋这农民出身的皇帝根本不懂得自由兑换和准备金的意义，大量滥发宝钞，又不许兑换等值金银，使得宝钞信用破产。

现在的大明宝钞，和擦屁股的废纸没什么区别。

所以薛凌云暂时不准备用纸币来代替金属货币。因为民间已经因为宝钞，对纸质货币有了很大的不信任。

所以他效仿此时的西方国家，铸造金银币来流通使用。

再说了，大明境内也不是没人收。

那些经常和佛郎机，红毛海贸的海商们就很爱收这玩意。他们的金银币大都制作精美，携带方便，价值稳定，除非要换成银两，否则不用在火耗上面挨一刀。

薛凌云这边的工业建设如火如荼，而大明的国事却是越发艰难了起来。

十二月上旬，张献忠连克建昌，抚州。

大明的大西南和西北以及中原均是一片糜烂，半壁江山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

自作聪明的周延儒因为谎报军情，后被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揭发，被崇祯勒令自尽，籍没其家。

能连中会元状元的，都不会是傻子，只可惜，这周延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延儒这厮也不好好看看，被崇祯砍了头的文臣武将，那可是仅次于开国时期的朱元璋和朱棣的。

虽然他和瑶姬实际上不惧任何寒冷，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他们都换上了厚衣服。

“这里不是江南一带吗？雪怎么会像你说的北方那样大？”她一边颇为欣喜地玩着飘飞的雪花，一面等着他回答。

“这就是所谓的小冰河期的威力了，我听说，这时伦敦的泰晤士河都结冰了。这样看的话，江南飘下鹅毛大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而且，明年欧洲还会陷入三十年战争。

这样的话，对他和现世的国家而言，更为有利。

另一边，外滩的办公大楼，嫘祖正看着外面飘飞的大雪，若有所思。

“当年轩辕丘的第一场雪，也是这样，绵延不绝，纷纷扬扬……”睹景思人，旧事纷纷在眼前浮现。

“你那时候还是个小丫头，还没我胸口高。”她很是宠爱地摸了摸司危的头。

“别摸了！再摸长不高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她其实很喜欢呆在嫘祖身边。

“这里是南国，雪却和我们西陵那边下得一样大，不知道老百姓受得了不。”怀曦思考的事情就很严肃了。

“是啊，瑞雪兆丰年。那些虫子基本上都会被冻死，如果没有旱涝灾害，明年的收成定然不会很差，只是，这个冬天，对黎民百姓来说，有些难熬啊……”嫘祖神色凝重。

她看着远处江边上，正在练剑的薛凌云和北洛，倒是有些羡慕他们了。

“唉，好久没和缙云那家伙切磋一下了。那小子的深浅，我也还没试过呢。”要不是她手上政务繁多，她绝对要和薛凌云他们两个过过招。

他这些天和北洛算是真的混得挺熟了。

“有时候我真的在想，要是没有那些事，该多好。我陪着老师师娘慢慢变老，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北洛瘫在田埂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你以为就你一个这样想的？我有时候也在想，要是我没有经历这一切，像个现代社会的普通人一样，大学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孩子，当个房奴车奴，把孩子养大，再抱抱孙子，这样平平淡淡过完几十年，也挺不错。”但他也知道，他回不去了。

曾经的平静生活，注定已离他远去。

“哈，但我们都回不去了。栖霞，鄢陵，阳平，都变了。何况上次去也没看到我老师留下来的方仁馆。”当年他王皮鞋曾经支教山村，给几个师弟师妹上课，那时日子还过得挺欢乐的。

比如那个假装去偷别人家的果子，实则去勾搭别人女儿的魏遥师弟（有一说一，这位老兄还挺机智的）。

“或许你应该去那边别的地方找找，比如济南。你师傅是不愿再入仕，但后来的其他弟子可未必。我估计，还是有人禁不住名利的诱惑，把方仁馆迁到了像济南府这样的大城里。以后回去，你可以去栖霞周围的大城里找找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他给北洛出了个主意。

“那行，我回去以后会留意的。”北洛思索了一下，觉得薛凌云说的在理。

“不过这个时空的栖霞，我倒是想去看看……”不为别的，他只想追寻一下昨日的影子。

“我建议你最好别去。之前孔有德发动吴桥兵变，山东全境被他的乱兵祸害得鸡飞狗跳，之后清军入关，这里同样没能逃过一劫。”薛凌云把残酷的历史摆到了他面前。

“而且不止栖霞，鄢陵也是被打得千疮百孔。就阳平稍微好点，那里有黄帝陵，李自成再怎么不堪，他也还是汉人。他还没那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黄帝陵前大不敬。”这样的话，阳平的居民借着祖宗他的威名，生活比其他地方要安稳不少。

“然而一地安稳有何意义？天下如此混乱，寰宇内杀声震天，狼烟遍地，乱世之中，哪有地方给大多数老百姓过安生日子？一定程度上来说我还要谢谢那些土豪劣绅，没有他们肆意侵占田地，我也不好获得这么多用于工业的人口。”感谢这些士绅是一方面，到时候去收拾他们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