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行走在这座城中，姬轩辕只觉得出离的愤怒。

惨红色的天空，黑红色的云气，暗紫色的冰雨，呼啸的腥风，地上血迹未干的尸体，被魔气侵染、丧失神志的无辜老百姓，游荡着的下等魔群，还有耀武扬威地在街上昂首阔步的雾刃魔，还有那盘踞在空间通道附近的大魔。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次拉动弓弦，第多少次挥动帝首剑。

他一路杀了进来，救回了无数条老百姓的性命。

当然，他也不得不对那些被魔气转化成的半魔和被魔族吞噬了神魂、占据了肉身的老百姓痛下杀手。

这让他心里非常痛苦，但是，为了这个时空全天下的老百姓，他不得不这么做。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在想，如果现世遇到了这样的危机，他该怎么办？该去救谁？

之前伏羲和女娲让薛凌云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时时辗转反侧，难以宽下心来。特别是在看到了这个时空的人族这次灾劫所遭受的惨状过后。

这时，一个熟人出现了。

“姬轩辕。情况怎么样？”北洛这时赶了过来。

“……很糟。北洛，你等下替我去杀掉那几只守着两域通途的大魔，我接下来要动用法阵，尽可能救下那些被魔气侵害的居民。”他已经有了决断。

“有的人已经被感染得很深，甚至还有人成了半魔，你打算要怎么办？”北洛皱起了眉头。

一路上走来，扬州的景象比他在苏州所见的要血腥多了，也残酷多了。

“被侵染的民众我会尽力保全，至于半魔……都杀了吧。”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说了出来。

“……”

“……”

他和北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行吧，就这样。我去料理那几只心魔和瞬魍，还有那只肆无忌惮的飞羽魔头领。”北洛说完就转身离开，去找那几只大魔的霉头了。

如果有人仔细看来，姬轩辕从入城后不久，行进的路线就是他依照先天八卦，好生规划好的。

他在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布置一个净化法阵。

被魔气侵袭很深的人也可以被救下。

当然，那些半魔，则会被彻底地净化干净。

也就是死。

虽然这看起来不公平，但是他不可能为这少数的半魔的死活，而放弃大多数人族的性命。

就算他们曾经是人……

姬轩辕摇摇头，不再想这些。

他一路上一边除去魔族，一边作着布置。

与那些布阵非要玉石的菜逼（薛凌云不是，他早在仙界就读过归藏残本）不一样的是，对他而言，世间万物，一草一木，乃至一粒尘埃，都能成为他阵法的一部分。

而驱动这个一次性法阵的力量，就来自他自身。

理论上让王北洛来也可以，但是他那太过霸道的辟邪之力，对那些因魔气侵袭而身体虚弱的老百姓们无异于催命符。

所以这些，只能他亲自来。

魔族入侵江南多地，让民众死伤惨重，不少民众生死未知的消息，被南京兵部以八百里加急报给了远在北京的崇祯皇帝。

虽然这几座城里的官僚系统几乎都被魔族摧毁殆尽，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逃出来，有魔族入侵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史可法在写这些的时候，心里很是憋屈。

几百人都一定不是一只下等魔的对手，可现在同时有数个举足轻重的人口大城遭灾。

朝中不少官员都是东南沿海出身，如今杭州府，扬州府，绍兴府，苏州府都陷于魔爪，民众生死未知。史可法可以想象得到，只怕那些家人还在这些城里的官员会极为愤怒地把他撕碎。

然而他又很有些死脑筋，不敢隐瞒不报。

为此他这几日是心烦意乱。

但最后他还是咬咬牙，在奏疏上按照自己得来的消息据实述说。

不只是他这个兵部的人，南京户部的官员、还有刚刚得罪了不少人的镇守太监韩赞周，都在绞尽脑汁，想自己究竟要怎么写。

不过当他们听说史可法要实话实说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转念一想，神魔之事，凡人力量微弱鞭长莫及，若是诓骗崇祯说是民乱说不定自己还得去职待罪，还不如挑明了说是妖魔作乱。

于是几封和史可法的八百里加急内容大同小异的奏疏就都被发往了紫禁城。

“报告大人！有人杀了我们的斥候！”一只雾刃魔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正在明月湖上的巨型空间通道上施法的高阶心魔旁。

“什么事？这么慌张？又不是伏羲老儿带着天兵神将打下来了！”这只心魔本来在专心施法，被这么一打断，心里很不爽。

“不是，是……是一只王辟邪杀过来了！呃……”那只雾刃魔刚刚说完，它的躯体就被一股金色的火焰化为灰烬。

“……！！！！！”几只心魔，瞬魍面面相觑。

金色的火焰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他们并不是碑渊海的势力，对天鹿城了解不多，但是，这股能要了他们的命的辟邪之力可不会假。

这些退位的辟邪王喜欢在魔域四处惹事干架，他们还是听得很多的。

他们是来自暗魔殿的附属势力。暗魔殿是魔域一处修行势力，有许多位活过千载岁月的大天魔长老，掌门暗魔天尊更是大天魔中的佼佼者。

他当年还曾经大放厥词，说那些退位的辟邪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好巧不巧，这话传到了某位正在游历的退休王皮鞋的耳朵里。

于是这只王辟邪提着剑就去找他了，结果差点没把暗魔天尊打死。

至于这之后嘛，他心里也有逼数了（挨了顿狠揍还心里没有逼数，那他就当不上暗魔殿的创立者及掌门了）。

而现在就有一只连他们的长老掌门都不敢招惹的王辟邪就这么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要不……我们跳回去，溜了吧？”有个怂一点的初阶心魔看了看面前王北洛冲天的气势，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都在啊？”北洛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喝啊！”他看这里的魔的确不少，直接一记戾啸。

高阶心魔，卒。

瞬魍甲，卒。

瞬魍乙，卒。

打退堂鼓的低阶心魔，卒。

心魔甲，卒。

心魔乙，卒。

……

看着几只大魔惨叫着化为灰烬，北洛只感到了一阵索然无味。

无敌，是多么寂寞。

他现在懂了。

姬轩辕这边，布置也完成了。

他此刻站在扬州城最中心的街道上。

“是时候了。”他将帝首剑拔出，插在脚下的青石板路面上。

然后，取下乌号，引弓控弦，搭上一支特制的羽箭，将自己的神力与气运之力，汇聚其上。

然后，对准头顶的天空，便是一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