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真的准备上书朝廷,请求重开诏狱吗?”
三个人牵着马走到一起之后,禇瑛向宋慈问道。
“当然了,他们也都是可怜之人,我怎么可能会说假话欺骗他们呢?”宋慈说道。
“大人,这可是有风险的,弄不好会惹怒官家!”陈恒劝道。
“加上之前那个冉复将军,有这么多人都为余家出头,我觉得十几年前的那个案子恐怕真的有冤情!”宋慈说道。
“可只怕大人平反不了余家的冤屈,还会引火烧身!”禇瑛担忧地说道。
“有什么不能平反的?当年岳元帅的冤案后来不也平反了吗?余将军的案子如果也是冤案,为何就不能平反?”宋慈反问道。
“大人,您也要考虑自己的安危呀!”陈恒也十分忧心地说道。
“推翻官府的判决,为无辜之人洗雪冤屈,本身就带有风险,我既然立志要做这样一件事情,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如果余将军的案子是一个天大的冤案,那我就算豁出性命来,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宋慈反驳道。
“大人,我们不是要阻止您这么做,只是这件事情必须要慎重,毕竟您对朝廷之内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我觉得您还是先写信把这件事情告诉连侍郎,跟他商量一下再决定该怎么把这件事情上奏给皇上。”禇瑛说道。
“对呀大人!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定要谨慎哪!”陈恒说道。
宋慈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也好,我会写信给我的恩师真大人,先跟他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三个人都骑上了马,准备要继续前行了。这时,禇瑛又扭头看着宋慈。
“大人,你应该早就看出来那掌柜的就是凶手了吧!”
宋慈笑了笑说:“对呀!自从检查完那母女俩的房间,你告诉我那王掌柜的脸上有些奇怪,似乎是粘了什么东西之后,我就开始怀疑她了。”
禇瑛也笑了笑说道:“大人,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知道你在死者房间里面发现书橱后面有个密道的时候,就开始觉得那掌柜的应该就是凶手了。”
宋慈又笑了笑说道:“你说的不错,但是断案不能只靠想象和推断,更重要的是要取得实际的证据。”
听了宋慈的话,禇瑛和陈恒都点了点头。
“其实在你发现那掌柜的脸上有些异样之前,我就意识到她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将近七十多岁的老人。”宋慈又说道。
“大人是如何得知的?”禇瑛问道。
“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那施崇恩和林曦肴一起上楼准备去施崇恩的房间过夜的时候,那掌柜的立刻上楼阻止了他们。”
禇瑛点了点头。
宋慈继续说道:“我们原本以为这掌柜的是厌恶那风尘女子,当然后来我们明白她其实是为了保护林曦肴,不想让她冒险,不想让她做杀人那样的事。你可能没有留意,我当时特别注意了那掌柜的动作,她的速度相当快,那样的步伐根本就不可能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上楼的步伐。但可惜我当时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认为她那样装扮可能也只是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或者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并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杀人!”
“那讯问的时候,大人为什么不讯问那王三娘,直接指出凶手来呢?”禇瑛又问道。
宋慈又笑了笑说:“因为我们还没有她杀人的直接证据呀!而且施崇恩死的时候没有喊叫,死状又那样蹊跷,所以必须先要这些东西都搞清楚之后才能下定论。况且你陈大哥是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来的,如果我们直接就指出凶手来,那么其他那七个人就会知道自己和凶手其实是怀着共同的目的的,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连起手来对付我们两个,那可还真不好说。虽然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但那样的话就不好收场了。”
“还是大人想得长远!”禇瑛点着头说道。
“而且他们几个人的心里都有心结,如果不帮他们解开,那他们这次就算平安地离开了,也过不好自己以后的生活。”宋慈又说道。
“还是大人想得周到!”陈恒不知所云地看着宋慈和禇瑛,“大人,你们说得挺热闹,我却一句都听不懂,你们倒是跟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啊!”
听了陈恒的话,宋慈和禇瑛都大笑了起来。
“趁现在天亮着,我们还是赶快赶路吧,争取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客栈。等住进了客房,可以休息了,我再告诉你今天我们都发现了什么吧。”宋慈说道。
宁化县县衙的捕快班头和三个捕快一直押着王三娘往前走着,王三娘的女儿王翌菡则一直跟在她娘的身边。王三娘一路上不时地咳嗽,王翌菡则细心地照顾着她。她知道娘的病,于是起程之前就带足了水,而且她还给了班头和那三个捕快不少的钱,好让他们在路上能够对她娘好一点。
可是这也让那几个人知道了她身上带了很多的钱。这班头和这几个捕快平时就总是呆在一起,所以他们一旦有了什么想法,喝酒的时候就会在一起说说。前不久宁化县有一个案子,凶手一直没有抓到,县令就责罚了他们。他们当然非常地气愤,喝酒的时候这班头就说“干这苦差事,还不如人家那些剪径的呢”,然后一个捕快就说“要是能平白无故得一大笔钱,谁还干这个呀”。
当时他们也许只是说说气话,可如今机会似乎摆在了他们的眼前,而且面对的又是这样两个女子,于是这几个人的心里便动起了心思。
此时天色已晚,王三娘实在走不动了,于是一行人便在一片荒野之地休息一会儿。这时,班头和几个捕快围坐在一起,他们相互看了看,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们互相点了点头之后忽然都站了起来,迅速走到了王翌菡的旁边。
王翌菡吓了一跳,也赶快站了起来。
“差官大哥,你们有什么事吗?”王翌菡问。
“小娘子,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到这边来。”那捕快班头说道。
于是王翌菡便跟着他走到了一棵树的后面,这里的光线更暗了。
“我们几个人都是菩萨心肠,看着你们母女可怜,我们不忍心让你们受罪,因此我们有心放了你娘。”那捕快班头盯着王翌菡说道。
“真的?”王翌菡满脸喜悦地看了看不远处自己的娘。
“那是当然,不过……”
那捕快班头说着看向了王翌菡腰间放钱袋子的地方。王翌菡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着赶快把钱袋子拿了出来。她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些钱,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然后把钱袋子递给了捕快班头。
可就在刚才她把自己的衣服掀起来一些的过程中,那捕快班头似乎闻到了一种久违的女人的香味,这勾起了他的某种欲望,只见他睁大了眼睛,盯着王翌菡褙子上部敞开的领口,也就是抹胸上面露出的部位。
“差官大哥,我们留下一点钱活命,其他的都给你们!”
“很好,我们会放了你们,”班头接过了钱袋子,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不过我们想要的不只是钱。”
那捕快班头带着奇怪笑容,朝王翌菡走了过去。王翌菡刚开始有些疑惑,她有些担心地朝后面退去,当那个班头抓住她的胳膊之后,她才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
“你干什么!放开我!娘!娘!”王翌菡喊道。
王三娘听到了女儿的喊声,虽然带着枷,但她立刻就站了起来。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按在了地上之后,便大叫地冲她跑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女儿!”
可王三娘跑了没多远,便被另外几个捕快推倒在了地上。那三个人扑上来,开始掀王三娘的衣服。由于带着枷,王三娘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绝望地呼喊着。
“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我女儿!你们这群不得好死的畜生!”
此时王翌菡仍然在不停地挣扎着,一边还喊着救命。那捕快班头不耐烦了,狠狠地打了王翌菡一把掌,王翌菡被打得头发散乱,差点晕了过去,她不再挣扎了,只是不停地哭泣着。
这时从树林里传来了“嗖,嗖”两声箭响,旋即那捕快班头肩膀上便中了一箭,另一个正要侵犯王三娘的捕快背上也中了一箭,立刻向旁边倒了下去。那捕快班头刚转过身惊恐地朝后面看去,便突然有一个没有束发的长发青年从旁边闪出来,并且迅速地扳住了他的头,利落地一刀从他的脖颈上划过,然后把他蹬倒了过去。
与此同时,有一个头戴黑纱草帽,身穿红衣的人也突然冲了出去,将那两个吓得不知所措的捕快一刀一个全部杀死了。
王三娘赶快爬起来,跪下向那红衣人说道:“多谢恩公相救!……”王三娘说着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红衣人看到王三娘对自己跪下,就赶快蹲下来扶她。
“三娘,你的病一直都没有好吗?”
王三娘听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女子的声音,于是惊奇地看着那红衣人。
此时在另一边,那长发青年帮已经吓得不敢动的王翌菡把衣服整理好,然后轻声问道:“你没事吧?能走路吗?”
王翌菡流着泪点了点头。那长发青年便扶着她站了起来,并把她搀扶到王三娘的身边。
这时,那红衣人已经把黑纱草帽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四十岁出头女人的脸,原来她就是之前莫问客栈的女掌柜。王三娘睁大眼睛看了许久,才终于认出了她。
“余贞!是你?”
“是我呀妹妹!”
“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王三娘激动地抓着余贞的胳膊。
“我是照顾孩子的人!夫人当年把孩子交给我,我怎么敢轻易死呢?”余贞也眼含热泪说道。
“你说什么?你是说……”
王三娘又睁大了眼睛,她不敢说出自己想问的话,害怕自己的希望再次落空。当年她由于生病而在家里修养,也因此躲过了一劫,当她再次跑到余府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当时她怀着希望在废墟之中找寻着,最后却只找到了绝望。
“你看看这是谁!”余贞指着走过来的那个长发青年对王三娘说道。
王三娘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英俊的青年,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琤儿?”王三娘流着眼泪说道,并且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奶娘!是我!”余琤抓住王三娘的手说道。
“怪不得和余将军长得这么像!”
“我当年带着琤儿骑马从后门冲了出去!”余贞解释道。
也许是由于太激动了,王三娘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王翌菡此时已经恢复了过来,她赶快去找自己带着的水,却看到水壶已经被那些捕快们踩破了,水流了一地。
“三娘!你没事吧?”“奶娘,你不用担心了!”
王三娘抓着余琤的手,摸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可突然,她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璟儿呢?”
听到王三娘的问话,余贞低头哭泣了起来,少顷,她又抬起了头,满怀悲伤地看着王三娘。
“我本来已经把她带出来了,可是她非要回去找她娘,我没有办法,只能带着琤儿赶快走。”余贞哭着说道。
听了余贞的话,王三娘也低头痛哭了起来。
“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就不用再受世上的这些罪了。”
王三娘抬起头看着余贞,发现余贞还在哭泣着。
“贞姐,你不必自责,你为余家留下了后人,我们都应该感谢你!”
“三娘,我已经听说了,你杀了施崇恩那个畜生,这真是太好了!我们会继续报仇,直到杀光所有的仇人!”余贞瞪着眼睛说道。
王三娘似乎想要说什么,也许是太急了,她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三娘,你不要急,先休息一下。”余贞急忙说道。
王三娘摇了摇头说道:“贞姐,经过了这些事情,我明白了,活着的人不能光想着报仇,更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好好地对待自己身边的人。既然琤儿活了下来,你一定要让他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能光想着报仇,那绝非夫人所愿!”
王三娘说完突然吐了一大口鲜血,然后闭上眼倒了下去。
“娘!”
“三娘!”
“奶娘!”
王三娘又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然后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对余贞和余琤说道:“我只留下了这个女儿,我把她交给你们了。”说完王三娘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王翌菡喊着“娘”,扑到了王三娘的身上痛哭了起来。之后她把娘埋在了附近一个风水好的地方,然后跟着余贞和余琤离开了。
(本插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