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立即用地上的炭灰把脸抹黑,再找一顶破毡帽压着眉沿,刚刚弄好,就传来敲门声,他缓了一会儿,哑声问道:“谁呀?”这才从容开门。
一阵冷风袭来,他眯着眼一瞧,饶是江湖上的怪人见过不少,此刻他也不禁一惊。但见当前一人双目向下斜垂,眼成三角,一大一小,鼻子大而且扁,鼻孔朝天,相貌实是奇丑。后面一人面皮粗糙如麻绳,眼眶乌黑,眼珠深陷,一道深痕将鼻子分开两半,一高一低,嘴豁大唇肥垂,较前一人更丑。当前的丑怪道:“深夜遇雨,想来贵室避避。”
风铃嘿嘿点头,嘶声道:“两位不必客气,进来烤烤火吧!”两个怪人进屋便脱下雨衣,盘膝坐在柴火旁,风铃关好门后,过来向二人说道:“两位请自便,因在下家中有人生病,失陪了!”适时房中传来沉闷的咳嗽声,还伴随有粗重的喘息声、呻吟声。风铃转身进入房中,两奇丑怪人脸色十分阴沉,似乎不喜言语,二人只是相互望了一眼,各自轻拔面前的柴火。
不一会儿,又听那嘶哑的声音道:“阿伊他娘,还是那么不舒服吗?”
一个妇人嘘弱地道:“孩子他爹,咳咳……我胸口……闷……闷得慌。”刚说完一句话,便喘息不止,随后听到那男的为女人拍背声,慢慢地,女的呻吟声渐弱,鼻息甚浓,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
风铃又徐徐走了出来,向二怪人道:“夜深了,就委屈二位在此休息一宿,那边灶台还有干柴,火熄了可以添些,小的要回房了。”两个怪人只阴沉地“嗯”了一声,对风铃瞥都未瞥一眼。
房中有人上床声,妇人轻“哼”了一声,随即便听粗重的呼吸声,二柱香后,唯有木柴燃烧的噼啪之声。两个奇丑怪人阴着脸,暗红火焰照着窄小的屋室,雨声渐沥,凉风飓飓,从门缝中吹了进来,吹得火光忽明忽暗,将二个人影映照在墙壁之上,忽大忽小,宛似鬼魁。
终于,朝天鼻的怪人阴侧侧地道:“老二,还是走吧!咱们兄弟俩无论如何不能落在他们的后头。”
那个被称为老二的人厉声道:“嗯,说什么也不能让狗贼的诡计得逞,五岳剑派算哪根葱?”二人披上雨衣,走出屋门。
房中三人听两怪人提到“五岳剑派”都是微微一惊,当下更加凝神静听,依稀听到一人说道:“定空那老婆子真的那么厉害吗?殿主竟从各分殿都调派高手前往……”又一人道:“老尼姑当然不简单,向、曲二个小子也不含糊,不然那二人怎会入选武林十大英杰?再者,又焉知会不会有人‘隔山观虎斗’?”先前那人似带着怒音道:“哼,谁敢如此大胆,我血殿……”此时两人已翻身上马,后面说的被雨声掩没,再也听不见了。
风铃大为奇怪:“不知是什么狗贼诡计?又怎的有老尼姑还有小子?”但这事与血殿和五岳剑派绝脱不了关系,可听那二怪人语意,其中似乎还牵涉了其他门派,这一下可是“群英大会”,定热闹得不得了。
田思思眨了眨眼,心想:“爹爹似乎从各分殿都派了人,这些人竟不辞劳苦,夜中冒雨急行,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哎,爹爹的心一刻也不能安静……”
花伊伊也若有所思,隐约中感到这件事与花错门也有关,一想到那两丑怪说的“老尼”,心中一凛,问道:“他们说的‘老尼姑’,会不会是恒山派的定空师太?”
风铃经花伊伊一提醒,脑中豁然一亮,急道:“是了……”说到这里,心忽地一惊,暗道:“刚才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向、曲什么的,还提到十大英杰……肯定是向啸冲、曲风二人?”风铃沉吟片刻,道:“算算日期,思静跟他们应该到了南阳,莫非……”这时,心中念想一个接一个闪现:“难道他们在南阳路上出事了?”风铃又想到向啸冲、曲风对他有救命之恩、对酒当歌之谊,心中热血一涌,朗声道:“我得赶上去瞧个究竟,也许我的朋友正处于危难中。”
田思思、花伊伊闻言,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望向风铃,心中均想:“莫非他是因这事与我爹爹有关,怕我担心,这才不顾虚弱之身,受伤之体,要去看?”两女随即齐声道:“好,我们也去!”
风铃哪会料到二女的心思,他为人光明磊落,从不愿旁人插手与己有关的事,当下直言道:“那两怪说到的两小子极有可能是曲风、向啸冲两位少侠,这二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大丈夫处世,自当恩怨分明,我说什么也得赶去看看,一旦真是他们遇险,也应和他们同进退、共患难,生死与共也是在所不惜。”两女见他如此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不愧为大丈夫,芳心都波荡不已。
田思思小嘴一翘,道:“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毕竟我们也是共过患难,同过生死的朋友,哪能让你一人去涉险?”她说这话时,望着花伊伊笑了笑,又接着道:“伊妹妹,你说是不是?”
花伊伊轻拍着她的手,笑道:“姐姐说的正合妹妹心意,我们虽是女流之辈,但在恩怨分明这份上,也不可输给你们男子汉。再者,此事似与我门中之人也有牵连,与姐姐血殿的牵扯自不必说了,所以我们姐妹去也是情理之中。”
风铃其实也希望两人前去看看,这两人武功了得自不必说,又是血殿、花错门的大小姐,到时,两人对在场之人定有几分威慑。何况,他又很喜欢和二女在一起,听她们这般说,遂大喜道:“那好,我们赶快前去,可别晚了!”两女见风铃同意,芳心大悦。
田思思一向口齿伶俐,听风铃语气似乎怕她和花伊伊耽误了行程,于是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世上女人办事都是婆婆妈妈的,有些女人干事也和男人一般利索。”言毕,拉着花伊伊,抢先出了农舍。
风铃不由好笑,急忙找了蓑衣斗笠,快步追了上去。穿戴好后,三人循着那两个奇丑怪人马行的方向急奔而去。
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何况那两匹马已先走了一段,三人赶了一程,眼前出现了几处岔道,不知走哪条路好。此时雨正下得急,马蹄印也被雨水冲掉,难以辨认。三人在雨中踌躇了一会儿,风铃忽想到:“曲风、向啸冲二人护送思静去的南阳,定是在南阳途中遭遇险境。”于是择了一处通向南阳的小路,三人又冒着雨前行。
行了不久,大雨终于停了,路面积水盈尺,风铃三人踏水奔行。此时即将黎明,但破晓之前,有一段短短时光天色更暗,兼之大雨虽停,满天黑云迄未消散,三人目光虽锐利,也只能瞧清前方三丈远的路面。
忽然,风铃听北面有马蹄声响起,他微微一怔,立即大喜道:“那两个奇丑怪人说‘可不能落在他们后面”,又说‘殿主从各分殿调派高手’,这几骑人马莫非也是血殿分殿高手,赶去增援?”他对二女低声说了一句“截住这批人马”,两人也是冰雪聪明,立知其意,三人急奔十来丈,绕了个弯,向那几骑人马迎去。
片刻之间,黑暗中三骑马头相接地奔来。风铃在路中一站,双手张开,大声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马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