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已奔了三四丈远,一人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忙转目一望,风铃却早已料到,蹲在地上装着弄鞋带。那人匆忙中也未多想,叱骂道:“你妈的一零一,什么时候了?就是赤脚……”他人依然未停,那声音听不到了。
风铃暗喜:“‘一零一’便是他们组中备成员的代号,这下不易露出马脚了。”连忙抢身跟上,那二人到达人群时,风铃也刚好赶上,这群人都背向而立,眼望窟口,对来人瞥都未瞥一眼。过了一盏茶时分,又先后来了三四批人,谁也不吭一声,风铃被夹在众人中间,心中微微有点担忧。
又等了一段时间,却无一人再来。前边一个声音忽道:“怎么,还有八人未赶来?”却不是月无血的声音。
人群中立马有人回答道:“回组长,八人己为月宫殉职,为宫主尽忠了。答话人是五十七号。”
风铃暗忖道:“这人回话把自己代号放在最后,难不成又是他们内部规定?”
只听那组长怒声道:“岂有此理,他们丢尽了‘幽魁小组’的脸面,更愧对宫主一片栽培。”
风铃心道:“人家命都丢了,你却一点也不关心,只一味羞辱他们无能,真他妈狗娘养的。”又暗道:“刚开始花铜前辈和思思杀了四人,救我之人杀了一人,共只有五人,难不成剩下的三人也是被思思二人杀了?”
那组长又道:“好,现在大家全听凭少宫主的调遣,誓要将窟中之人尽数戮杀,不留一个活口。”众人皆屏息静气,一时间,数十人沉寂如死谷。
月无血冰冷的声音响起:“幽灵月宫天下第一,若此时不抓住机会削弱血殿、花错门、五岳剑派的实力,幽灵月宫岂能轻易雄霸武林?”他稍稍一顿,厉声道:“血琴、魂棋、狱书、剑画四老。”
四人跨出一步,抱拳齐声道:“属下在,请少宫主吩咐。”
月无血扫视了四人一眼,道:“你四人与恒山派的人周旋太久,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四老齐声道:“属下愿代罪立功,绝不再负少宫主所望。”
月无血点点头,冷冷地道:“很好,那你们先去挑战。只是石梁宽不逾尺,下临谷涧,深及万丈,地势异常凶险,四人同攻下这不易。”
抱着焦尾琴乃是“血琴”无疑,那另一位左砚右笔之人自是“狱书”了,这“琴书”二老只向前跨出九尺,便停步不进了。琴老忽一声大吼,声震谜谷,他喝道:“你们这群缩头蹩脚之辈,还不出来与本老决个高低,见个生死。”
“何人如此嚣张?老夫这就来会会幽灵月宫的高人。”只见一魁梧老者走出窟中,是花金。不待血琴开口,身后一人挺剑刺出,不是“画剑”,谁还有如此凌厉的剑势?画剑一剑刺出,三星直化九道银芒,径取花金面门。一剑化三清竟是练到了九芒齐出的境界!
花金暗运一口气,敌大择当胸一横,待剑芒离自己三尺之时,猛地怒吼一声却不戈挡,反而一个纵身跃到画剑上空,已千斤之力向画剑劈了下去。这一劈可算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上从天而降的气势上先声夺人,一时间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画剑却不为所动,剑式顺势一挑,一招‘剑指天南’刺向花金的双足。未料对方有此一招,花金撤身已是不及,只得将敌大择挡开长剑。待到落地,画剑又在刹那间递出了八八六十四剑。十余剑使出,花金已然额头见汗,不住倒退。花金见剑势惊人、凌厉狠辣不由得慌了手脚,心道:“没想到幽灵月宫还有如此好手!招招连绵不绝,犹似行云流水一般……”不待花金反应过来,瞬息之间,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武林人士向来只闻幽灵月宫武功渊博,此次着实大开眼界。花金只得将敌大择舞的密不透风,凭敌大择的优势让画老一丈之内不得近身。画老却不着急进攻,足踏九宫,左手捏了一个剑决,徐徐围着花金走了起来。他双足变换间,口中尚自念念有词,眼见整个人越走越快,可忽而又慢了下随即又快起来,这是时快时慢的步伐,更是让风铃惊叹不已,同时又替花金担心起来,半柱香之后一旦花金气竭就给了画老机会。
“滋”的一声,定空师太察觉出情况不妙,遂将长剑运力折断,待到画老放慢脚步正对自己之时,二三十断剑化作暗器,以满天星雨之手法向画老激射过来,血琴大叫:“画弟,小心!”画老早有防备,纵身越到花金背后,此刻,断剑全都射向了花金。花金听到血琴的提醒,也早有准备,敌大择一扫,扫掉一部分残剑,顺势身子侧,有让剩余的残剑射向了月无血。可这也给了画老机会,画老避开两块碎剑,一剑刺中花金左臂。花金怒吼一声,单手挥着敌大择向画老劈过去,画老用剑挡住敌大择,却凭着花金的力道退回月无血的身旁。
只见月无血轻淡地探出手掌,将飞来的残剑捏入掌心之中,默运炙热掌力,立变成粉状物飘散空中。此刻,花金趁机飞身退入洞中。风铃见花金全身而退,心里有舒了一口气。只听月无血淡淡地道:“花错门第一猛将也不过如此而已,还未分出胜败就像只老鼠钻进洞中……”他话还未说完,窟口又飘出一个人来,风铃一看那飘逸的气质,便知是“云中仙鹤”田仲,他也戴着一只黑盔。风铃马上意识到残血窟众人仅有一只头盔,否则,以花金的豪情气慨,不会立即钻入窟中,他只不过是将头盔交于另一人罢了。
月无血当然知道田仲功力与花金乃处伯仲间,但窟中不乏花银那样的好手,如此下去,何时能了?身旁的组长沉哼一声,不知是烦躁还是对月无血处事不满。
田仲朗声道:“你们想杀光谷中之人,以掩天下人之口,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很快便会有那么一天,你们会后悔今日的无知和无耻,幽灵月宫会成为众矢之的。”
月无血冷笑道:“本宫倒巴不得他们都来送死。”月无血忽举手一挥,他退了几步,另有十三人上前,弯纠搭箭,十三支长箭的箭头,对准了田仲。
田仲仰首狂笑道:“幽灵月宫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征服武林?呸,区区十几支箭又怎奈何得了老夫?”
还未等月无血开口,身后有人接口道:“是吗?那就先让田二殿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话音方逝,只见空中射出十三道黑色水箭,这些水箭竟是从箭头上射将出来,原来这些箭并非羽箭,而是装有机括的水枪,用以射水。
水箭斜射向天,颜色乌黑,众人跟着便觉奇臭冲鼻,即似腐烂的尸体,又似大批死鱼死虾腐败的味道,闻着忍不住便要作呕。十三道水箭射上天空,化成两点,洒将下来,有的落在石堆旁几颗低矮的树上,树枝树叶竟化成了缕缕青烟。
风铃从未见过这等猛烈的毒水,心中一紧:“我要不要出刀?可一刀也砍不死十人……再说,周身之人均是高手,哪有出刀的机会。”他脑中急转,思索对策。
田仲见状,也是又惊又恐。若是羽箭暗器,他凭手中一柄长剑,足以挡住,但这等遇物即烂的毒水,身上只须沾上一点一滴,便会腐烂至骨。惊恐之际,田仲心想:“即使我们全数呆在窟中,恐也逃不过死劫。这该如何是好?”
风铃思忖道:“石窟肯定很长,其间也许有弯绕通道。进去之后,倒也可周旋一时,而且窟中深处的雾气定比谷中稀薄得多。”可他又想道:“唉,深窟之中,即使无浓雾,恐怕也是黑乎乎一团,哪来光线呢?‘幽魁小组’人人戴有头盔,在雾中能视物,在黑暗中也一样,窟中之人恐怕……”正当他苦恼之际,却听田仲道:“这种霸道歹毒的东西确实可以杀死老夫,可何人无身死之时?这毒箭究竟是何来历?似乎与南洋的‘三尸腐蚀水’有相似之处。”
月无血冷冷道:“田二殿主果然见多识广,但你猜错了。”
田仲道:“哦?中原绝没有此等毒液,老夫倒想请教。”
月无血冷笑道:“你这人倒很有趣,这个时候还有如此兴趣,莫不是洞中有其他出口,故意拖延一番,让他们逃出生天?可是,你冒的险也太大了。”他这一说与风铃猜想吻合,风铃也不由敬佩田仲的为人,心想:“田前辈有如此胸襟,我风铃还曾受窟中之人救命之恩,大丈夫处身立世,即使以身相殉,也不可不讲恩义。”风铃如此一想,反而平静下来,只是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单刀。
田仲昂然道:“人生在世,终有一死,只是死得其所否?老夫会看到你们死的那一刻,一定很悲惨,也很不值。”
月无血嘿嘿笑道:“就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放……”忽然,谷中响起极其尖锐冷厉的叫声,尖叫声如饥饿的厉鬼在血窟中遇到了血源。风铃陡觉一股寒气袭遍全身,每个毛孔都冷如刀割针刺。月无血也是惊恐无比,那个“箭”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风铃寒,月无血恐,场中谁人不惧,谁人不畏?那十三个箭手的弓在抖。又是一声凄厉的怪叫陡起,谷中忽然到处都传出这种可怕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令人惊恐,最可怕的是那声音似乎向这边奔来。
田仲折回了窟中,不一会儿,窟中走出了七八个人,均是闻声而出。怪叫声已近在咫尺人们内心的恐惧也在加深。风铃隐隐中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预兆,他忽地为花伊伊、田思思担起心来,目光又瞥见窟中几人,他的心立刻加快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