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和青木、青心、青和都是武当青字辈弟子,只是吴迪喜欢云游四海,不愿受教规约束,故而他与武当虽有渊源,但并不得教中后辈弟子的敬畏。这样的一个人,怎会对风铃处处紧逼呢?幽鬼四丑估量眼前的形势,自己讨不到丝毫便宜,四人互作眼色,一声不吭,默然离去。吴迪儒衫一抖,半冷半热地道:“风公子真不愧为人中英杰,连我掌门师兄也不忍为难于你,佩服佩服!”
勿戒怒气填胸,见吴迪飘然离去,喝道:“妈的王八羔,老子从来见过如此无赖不要脸的家伙。”吴迪故作没有听见,他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于尘雾中。
勿戒气得大叫大跳,风铃起身喝道:“烦不烦呀你?”
勿戒一怔,虎着脸道:“大哥,怕他何来?你被人冤枉了,怎地还能这般忍受?你是动用君子之礼,他们还以为你是心虚呢。”
风铃道:“是非曲直,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些蜚言鄙色,我们理他作甚?现在最重要的是设法救出谷中的朋友。”
风铃来到酒丐身边,跪下道:“酒前辈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勿戒也不介意刚才的事情,笑道:“酒老儿,这辈子没白跟你喝酒。”
酒丐提起酒坛喝下一大口酒,方才道:“风小兄弟,酒老儿敬你!”说着,将酒坛递了过去。风铃知他话中含意,心头一热,大声道:“我风铃有你这般酒道朋友,乃人生大幸!”站起来接过洒坛,狂饮一大口。
酒丐神色严肃地道:“假如真是你所为,我会亲自毙了你。”
勿戒不悦地道:“哼,你还是不相信大哥嘛,看来这酒还是白跟你喝了。”风铃和酒丐一见此状,都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柔声道:“风少侠既然急事缠身,便不用麻烦你了,小女这就告辞,望你多多珍重,他日若有缘相见……”这少女颇为腼腆,觉得再说便羞于出口,声音越来越小,终至细不可闻。
风铃歉疚之情油然而生,自己明明答应她要送她回家,当下心念一动,道:“请问姑娘家住何处?”
少女道:“小女子家住‘天鬼镇’,离此地不足八百里。”
风铃闻言神色大悦,喜道:“在下也要前往天鬼镇,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少女柔柔点头答应,芳颜露出喜悦之色。
勿戒一向只喜欢尼姑,其他女子在他眼中狗屁不值。可瞥见这少女容颜,心中也是一荡,但随即自责之情倏然升起:“妈的,老子今天是怎么啦?呸、呸、呸!他妈的就算长得再美,除非剃了光头,否则老子还瞧都不想瞧一眼。”
风铃笑道:“是是是,还是你的小师傅最美……”
酒丐又喝了一口酒,道:“风小兄弟,我酒老儿喜欢清静,人多不便跟着了,先走一步!”也不待二人同意,提着个酒坛子,带着醉熏熏的表情,摇摇晃晃地离去了。
勿戒一愣,一时摸不着头脑,便向风铃望去。风铃也是大惑不解,暗道:“酒丐所说人多,只不过多了月姑娘一人罢了,按理他是很乐意与喝酒之人同行的……”风铃没有继续想下去,最近困扰他的问题太多了,他只当酒老儿独来独往惯了。何况现在是多事之秋,刚刚酒丐才帮自己解了围,自己也不想再麻烦他。于是对勿戒道:“二弟,我们先送这位月姑娘回家,之后再去找一位高人。”
勿戒呵呵一笑,也不多问那位高人是谁,只是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勿戒跟着你就行了。”
黄昏时分,风铃三人来到一座小镇,住进了逍遥客栈。逍遥客栈是镇上最为清幽的宿处,客栈二面均是一片幽静的树林,那些心性喜静的路人多半会来此客栈。风铃近日思绪烦躁,确实要清醒一翻。再者这少女娇怯温柔,也是喜赏静之人,风铃单为她着想,也是要住这家客栈的。勿戒不以为意,只要有酒,有人陪饮,哪里都是一样。他和风铃将酒菜端到客房中,两人对月而饮,倒也颇为自得。
白天,风铃、勿戒二人喝了不少酒。收拾完毕,勿戒又喝下一大坛,之后便醉成一堆烂泥,倒在地上沉睡过去。他的鼾声如雷,偶尔还说些胡话。风铃也有八分醉意,他一向都是在将醉未醉的情景下思维最为活跃敏捷。他望着窗外,此时新月娟娟,树影横窗,好一片静谧。于是推门而出,信步来到林间。忽见一个白衣丽人倚树而坐,望着新月出神。这丽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月姑娘。风铃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你有什么心事吗?”
少女陡然听到人声,微微一惊,待看到是风铃时,脸上一红,低下头温声道:“你不是也没睡吗?”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今夜的月儿好美……”随即听她低吟道:“晓光催角,听宿鸟未惊,邻鸡先觉。迤逦烟村,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泪痕带霜微凝,酒力冲寒犹弱。叹倦客,悄不禁重染,风尘京洛。追念人别后,心事万重,难觅孤鸿托。翠幌娇深,曲屏香暖,争念岁华飘泊。怨月恨花烦恼,不是不曾经著。者情味,望一成消减,新来还恶。”
风铃也识得些字,看过些词赋,知这首词写的是倦客怀人。遂道:“月姑娘原来是想念朋友,你那位朋友此刻若得知你的思念,一定会很欣慰。”少女听他悟出词意,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将头低得更低了,那神态娇美无限,风铃心弦拨动,如置云端,有些飘飘然。
只听她低声道:“我是在为‘仪儿’担忧。”
风铃奇道:“仪儿?”
少女点头道:“她是我的侍女,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们的名字取得也很亲切,她叫月仪,我叫月琳………”她忽然说出芳名,脸上又是一红,下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风铃没想到这姑娘这般腼腆,当下替她说下去道:“仪琳,琳仪,且颇有佛门弟子法名的意味。”风铃稍稍一顿,又问道:“月姑娘,怎么到的此地?”
月琳道:“风少侠还是叫我琳儿吧!我父母早已仙逝,前几日是我娘的忌日,于是我就和仪儿一同去我爹娘坟前祭拜。回来时,却和她失散了,我在山林中乱走,险些摔下悬崖,幸好遇到你……”
风铃一惊,急道:“那仪儿会不会出事?”
月琳笑道:“她会武功的,而且十分精灵,她经常一人外出,不会有事的。”她又顿了顿,突然脸上绯红,低声道:“风少侠,我的名字说给你听了,也不知你以后会不会记得?”
风铃怔了一怔,颔首道:“这名字很好听呢,我只听一遍便如印在脑子里,刻在心上一般,恐怕我死后一百年,也还不会忘记。”
月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她道:“那才奇了,你人都去了,怎还记得尘世间人的名字?”隔了一会儿,又柔声道:“我这话说错了,你离开尘世都一百年了,我哪里还会活着,那不变成妖怪了吗?”
风铃也笑道:“怎会呢?”说着抬起头来看天,手指还朝天指指点点,嘴唇轻动,似在数数般。
月琳脸上神色诧异,不知他在干什么,忍不住问道:“你在数星星吗?天上星星那么多,你如何数得清楚?”随又柔声一叹,道:“我以前也数过呢,和你一般傻,现在我却来说你……”
风铃忽放下手来,望着她,笑道:“我知道姑娘是什么来头了。”
月琳脸上微微变色,缓缓道:“你怎会知道?是猜出的吗?”
风铃道:“刚才我数了天上的星宿,仙女星少了一颗,姑娘生得像天仙一般,果然不是人间的人儿。”
月琳脸上一红,轻声道:“你就是会哄人家开心……”风铃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相视,在星月的微光照映下,她雪白的脸庞似乎发射出柔和的光芒。
二人脸颊相距甚近,只见她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之水一般,隐隐透出一层晕红。突然,月琳羞涩地笑了起来,笑得很神秘!眼中射出淡淡的柔光,比月光还要柔,是那么的让人舒服。忽然,风铃的眼神渐渐呆滞起来,似乎变得有些空洞。他一动也不动地、痴痴地望着淡淡的柔光。此刻的月琳神态娇羞,更衬托得她娇美,风铃心中一荡,情不自禁便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月琳大吃一惊,忙将风铃推开,连退数步,脸上又是惊羞又是害怕,只怕风铃再放肆轻薄。急道:“你……这样无礼……”
忽地,风铃脑海中花伊伊的身影一闪,空洞的眼神瞬间又恢复了明亮。刚才究竟怎么了,风铃也是大惊,月姑娘如此信任自己,没想到现如今自己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当即脸红起来,他抱拳道:“月姑娘,刚刚多有冒犯,还……还请月姑娘原谅。”
月琳有点害怕道:“风少侠,乃光明磊落之人,想必刚才也是无心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这样一个信任的人,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轻薄之举,实在是不敢相信。
风铃听她这么说,更是惭愧之极,他羞愧地道:“月姑娘如此信任在下,可……刚才风铃却对姑娘做出……”他缓了缓,道:“风铃在此向姑娘保证,以后绝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假如月姑娘不信任在下,我叫二弟护送你回家……”
月琳一脸羞红,低声道:“风少侠言重了!琳儿,琳儿相信你是无心的……”一阵风吹来,风铃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已是深夜了,暗道:“孤男寡女深夜独处,本就不妥,何况……”遂温言道:“我送你回房歇息吧!”月琳经他这一提醒,脸上嫣红一片。然后从风铃身旁经过,风铃跟着她后面。
到了房门口,月琳转过身望着风铃,低声道:“风少侠,不用多想了,谢谢你送我回来……”然后没等风铃开口,就进去了。
风铃也不好在跟着进去,随即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道:“风铃、风铃,你堂堂男子汉,尽然做出如此下流之事……唉……”二人的房间相距不远,不一会就到了门口。还没开门,就听到勿戒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