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铃还在梦中,就迷迷糊糊听到怪叫声、怒骂声,当然还有兵器相撞之声。风铃翻身而起,冲出洞外,见树根须和树枝须两人斗得不可开交。二人手里都拿着一截二尺来长、似铁非铁的尺子。风铃道:“小哥、大弟,你二人怎地又打起来了?”
只听树枝须道:“大哥,你先站一边看着。我俩休战三日,三日期限一过,我让他当了三天大哥,这次得比试比试,分出个胜负。”树根须却道:“谁怕谁?我才不在乎你让我当了三日大哥,哼……”树枝须气得哇哇叫,恨声道:“要不是看在大哥面子上,让你做三日大哥,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跟你们拼了。今日不分出个胜负,决不罢休。”话音未落,二人又斗了起来。
只见树枝须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树根须的身后,挥掌拍出。树根须更不转身,反手便是一掌,瞬息之间,他连出四掌。树枝须闪身躲避,飞腿踢他小腹。树根须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转了几转,移至树枝须身后,伸指戳向其背心。风铃见树根须出手之奇之快,不由得大为赞惊!树根须斜身倒退,跃开数步,怒目望着树枝须。
树根须哇的大叫一声,持尺扑上。树枝须不躲不避,挥尺迎上。铮的一声响,双尺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二人又拆了三招。树枝须长尺猛地击落,直劈树根须顶门。树根须避向右侧,左手剑诀一引,长尺疾刺树枝须大腿。树枝须荡开长尺,怒吼一声,左手伸出二指,猛戳树根须的眼睛。风铃暗自叫了声不好,却见树根须左脚已踢出。无奈手比腿短,树枝须迅疾收手,一个倒空翻,退到一丈之外。身子刚一落地,又猛地扑了上去。
风铃知道二人的脾气,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好好欣赏这场打斗。这样场景,几时能见?不过,二人从清早打到中午,却未分出胜负。风铃嘀咕道:“要是二人每天都这么打来打去,他们受得了,我可就……不行,得想个办法。”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小哥、大弟,你们这样斗来斗去,也不是个办法。大哥有个办法,能分出胜负。”闻言,两人停了下来,怒目相视。问道:“什么法子?”风铃走到二人中间,笑道:“我刚刚才想起,娘在梦中曾告诉过我一个法子,能分辨出谁是大哥、谁是小弟。”树根须喜出望外,道:“真的?大哥,你快说,快说。”风铃却一脸为难,默然不语。树枝须急道:“大哥,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磨磨蹭蹭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风铃望着树枝须,忧道:“万一你是小弟,你怎么办?难道你还要这么斗下去?”树枝须怔了怔,怒道:“不可能,不可能!”风铃又盯着树根须,问道:“小哥,万一你成了小弟,你又该如何办?”树根须沉吟片刻,道:“自然要听哥哥的话,不能跟哥哥顶嘴,好酒好肉要先孝敬大哥。”树枝须怒视着树根须,道:“呸……那我宁可没有你这哥哥。”
风铃脸色一变,厉声道:“娘就知道你俩会是这德性,她老人家说了,谁要以大欺小,或者以小欺大,就让我脱光了他的衣服,在屁股上打三十大板。”二须面面相觑,赶紧摇了摇头。风铃道:“你俩每日打斗,万一哪天失手伤了对方,如何是好?你们是想让娘亲死后都不得安心吗?好吧,反正我这个大哥功夫又没你们高,你们不听大哥的话,大哥也拿你俩没办法……”风铃见二人神色紧张,又缓缓道:“反正人都是要死的,倘若你俩不省心,死后到了地下,娘自会收拾你们。说不定她会祈求阎王老爷把你俩会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二人身子一震,神情骇然,树枝须颤声道:“大哥,十八层地狱,有多深啊?”风铃道:“你俩知道,我是里面呆过一阵子的人,十八层地狱比这悬崖还深百丈。那里不仅有牛头马面,还有吃人肉的恶鬼,专吃为非作歹、不听劝告之人的肉,更有刀山、油海……唉,不说了,说多了大哥怕你俩会做恶梦。”二人惊啊的一声,脸色煞白,忍不住抱在一起。风铃接着道:“娘亲慈悲为善,怕你俩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所以……”二人急道:“大哥,你说什么就什么,我俩绝无二话。”风铃眉头一紧,道:“真的?”二人连忙点点头。
风铃沉吟片刻,道:“那就好,你二人对彼此的武功路数了如指掌,就算你俩再斗上个十年八年,也分不出胜负来。不如这样,你们一一跟大哥过几招,谁打败大哥用的招数少,谁就是对方的哥哥,意下如何?”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行行!”树枝须道:“大哥,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啊,不然,小弟我不认你这个大哥哦。”风铃笑道:“那是自然。”树根须却道:“不行,万一我先跟大哥斗了,大哥筋疲力尽,你再跟大哥打,大哥不是轻而易举的输了?那不是谁先比试,谁输?”树枝须连声叫道:“对,对!”风铃道:“不如这样,我们就以半个时辰为期限,先跟你们其中一人斗半个时辰。比试完之后,大哥休息两个时辰,等大哥体力恢复了,再跟第二人斗半个时辰。在半个时辰之内,你们谁先打败我,谁就是哥哥。万一你二人未在半个时辰内打败大哥,那由大哥判定谁是哥哥,谁弟弟,如何?如此一来,你俩谁都不吃亏。小哥、大弟,大哥给了你们机会,如果没把握好,切莫怪大哥哟。到时候大哥说你是小弟,你就是小弟,决无反悔的机会!”
树根须惊喜道:“行行,不愧是大哥,脑子就是比我们聪明。看来,娘是找对人哩。”说完,大笑起来。风铃道:“好,那我们开始吧,你们谁先上?”树枝须却道:“大哥,这个法子不妥当,前前后后要弄好几个时辰。有没有更快些的?最好立马就能分出高低的法子?”听树枝须这么一说,树根须抓了抓脑袋,也道:“就是就是,等分出哥哥弟弟,天都黑了,这法子不行,不行。”
风铃眼珠转动,道:“好吧!大哥倒是想到个法子,就是有些危险,我……”树根须乐不可支,道:“真的?危险才有趣哩!”树枝须急道:“大哥,快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法子?”风铃走到悬崖边,躬身往崖底瞧了一眼,指着下面道:“瞧瞧,这悬崖少说也有一百来丈深。你俩就比试攀岩,谁先从崖底爬上来谁就是哥哥,如何?”树枝须拍手道:“这个法子不错!以前我怎没想出这法子来呢?”树根须颔首道:“在这里呆了几十年,还没爬过这悬崖,有趣有趣!大哥,就用这法子分出高低。”见二人都赞同,风铃思索片刻,道:“别小瞧了这悬崖,不仅考验你俩的轻功和内力,更考验智慧。”二人连声道:“晓得,晓得!”风铃颔首道:“好,你俩到了崖底之后,招呼大哥一声,待大哥一声令下,你们听到声音便可施展各自绝技爬上来。只是……”风铃稍稍一顿,二人急道:“只是什么?”风铃厉声道:“为了公平起见,大哥定两条规矩。第一,崖壁终年被被积雪覆盖,异常湿滑,攀爬之时切不可打斗。第二,攀爬之时,你俩不能耍阴谋使手段干扰对方。”闻言,见二人面带难色,默然不语。风铃心里一乐,沉声道:“英雄之辈岂会耍阴谋玩手段?想赢就得凭自己的真本事,赢就要赢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让对方心服口服才行。虽然大哥在上面看不清谁耍阴谋,可娘亲在天上看着呢,谁要耍阴谋使手段,她老人家可是瞧的一清二楚。”二人互望一眼,齐声道:“好!”
“好,我们对天起誓言……”风铃不待二人反悔,扑地一声跪在地上。二人见风铃跪下,也跟着跪下身来。风铃对天抱拳道:“娘亲在上,今孩儿替您寻到二位弟弟。只是二位弟弟为分出大小,终日打斗。孩儿担心二位弟弟失手伤了对方,让您难受。为避免二人今后动手失和,孩儿想出此法。虽然二位弟弟神功盖世,罕有敌手。只是悬崖高百丈,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崖底,粉身碎骨。孩儿立下两条规矩,您在天有灵,若二人在比试之时不守规矩,请您托梦告知孩儿,孩儿自此与之绝断绝关系,永不相认。”言毕,风铃重重磕了三个头,侧身对二人道:“你们起誓吧!”二人互望一眼,齐声道:“娘亲在上,我树根须,我树枝须,比试之时若违反规矩,死后便被打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说完,磕了三个头。
三人站起身,风铃道:“好吧!凭你二人的功夫,大哥觉得这百来丈的陡壁难不到你俩。大哥担心你俩打斗之时不小心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因此,大哥才定了这两点规矩。峭壁湿滑,你俩当心便是!”树根须嘻嘻笑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二人正欲离去,风铃又提醒道:“小哥、大弟,切莫大意,小心为妙!”树枝须尖声道:“大哥放心便是……”话音未落,一个雄鹰展翅飞身跳下悬崖。树根须冷哼了一声,也纵身跳下,全然不惧这百丈悬崖。
风铃大为惊骇,大步跨到崖边,躬身往下一看,只见二人眨眼间消失在雪雾之中,只有阵阵嬉笑声传回。风铃还未回过神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穿过雪雾传了上来,历历可辨,是树根须的声音。只听他道:“大哥,我俩到崖底啦,何时开始?”风铃气沉丹田,对着崖底吼道:“小哥、大弟,你们听得清楚大哥的声音吗?”不一会儿树枝须的声音穿上来,他道:“听得清楚。大哥,快开始吧!”闻音,风铃笑了笑,暗道:“真是两个猴急的家伙……”随即道:“小哥,大弟,你们做好准备,大哥数完三声你们便可上来了。记住你们得誓言……”树根须笑道:“记得记得,大哥,赶紧数吧!”
“我要数了……三、二、一”风铃深吸一口气,对着崖底吼道。数完之后,风铃便凝神细听。只听树根须尖叫道:“这崖壁太他娘的滑了……”树枝须讥笑道:“小心些,等会儿你摔死了,没人叫我哥哥,我不是白费劲儿了?”话音未落,又传来一声惊啊声,风铃神情一紧。又听树根须笑道:“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活该活该,哈哈哈……”树枝须反驳道:“别得意,爬的越高,摔的越痛……对了,你忘了吗?小时候你爬树的功夫还是我教的……”树根须呸了一声,怒道:“老子什么时候要你教过我功夫?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老子瞧不上眼。”片刻之间,两人穿过雪雾,身影露了出来。风铃见二人相距一丈宽,正如山猿一般手脚并用迅疾往上攀爬。二人身形飘逸轻灵,闪转腾挪毫不费力,风铃不由得赞道:“好轻功!”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却又立马担心起来。
登高追逐,最是考较轻功和内力。轻功高绝之人,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在平地行走则步履轻疾,不扬微尘。只要脚下有一点凭借之物,借得些微承受力,就可履其上如平地。可风铃立身之处往下十来丈额崖壁光滑平整,无枯藤小草小树之类的附着物,如何借物受力呢?更无丝毫缝隙和凸出的石块,如何停歇换气呢?难道仅凭内力深厚,一口真气冲上来?何况二人斗了一个上午,现在又爬了八九十丈高的崖壁,哪有如此强的内力支撑?万一不慎一脚踏空,后果……想至此,风铃额头沁出了冷汗。虽说他初衷是好,却开始担心自己思虑不周,害了二人。随即大声道:“小哥、大弟,这最后十来丈崖壁光滑的不得了,可要当心了!”
“大哥放心便是,这难不倒我的。就不晓得他行不行,嘻嘻……”
“放你的狗屁,你行难道老子就不行?等会儿让你瞧瞧老子的厉害。”说话间,二人距风铃只剩二十来丈。风铃急道:“你俩别急着斗嘴,当心脚下……”这时,二人身影清晰可见,树枝须比树根须领先一丈左右。树枝须嬉笑道:“大哥,当真摔下去了,只怪他本事太差劲儿,我树枝须怎能有个武功不济的弟弟呢?那不是丢我的脸?”闻言,风铃赫然而怒,正欲痛骂他之际,只见树根须大喝一声,使出一招追云赶月,飞身而起,足尖在崖壁上轻点几下,眨眼之间,便领先树枝须一丈。树根须却未有停歇换气之意,又使出一招纵云梯,足尖不停轻点崖壁,飘忽若神。轻功的技巧重在落足的动作,当走在荷叶、密草和厚雪上时,不可以使足硬生生地落在上面,而应是足尖略点之后,快速向前滑动,以使整个足底都平搁其上,有如八卦掌中的趟泥步法。两替行走,又有飞毛腿的速度相应和,则足与厚雪等物接触只是刹那间的事,当足下有微弱支撑之力时,已飞速离开被踏物体。
树枝须见状,大吃一惊,喝道:“好,咱们就比试比试内功。”话语间,他也猛提一口真气,休迅飞凫,飞身跟上。二人你追我赶,眨眼间接连上了十来丈。风铃见二人没有停下换气意思,心下大骇。只见树根须距离风铃尚有四五丈远,树枝须已落后其一丈有余。忽地,树根须左脚足尖轻点崖壁,却不想一滑,身形未稳住,便往下直掉。风铃大吼一声:“不好!”便在此时,树枝须见树根须落下,右脚猛一蹬崖壁,身子离壁五尺,霍然抽出腰间铁尺,手一挥,铁尺便没入崖壁一尺。树根须右脚刚好落在铁尺上,他稍稍稳了稳心神,猛地飞身而起,一越五丈高,飘落在风铃身旁。树枝须目光往下一瞥,见身下一丈之处有一斜坡,他不慌不忙让自己飘落一丈,脚尖刚触崖壁,身子便扑向崖壁,随即如壁虎一般紧贴崖壁,手脚并用,左右开弓。爬至铁尺处,借着铁尺受力,一跃六丈高,落在风铃身旁。风铃这才松了一口气……
树根须神色难看,怒视着树枝须,厉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的?”树枝须正欲反驳,风铃道:“天意,真是天意……”二人盯着风铃,齐声道:“天意,什么天意?”风铃盯着二人,点头道:“你俩不用为谁是哥哥弟弟苦恼了,原来天意早就注定了,都怪大哥愚笨,未早些发现,否则二位弟弟也不用比试。”树枝须道:“大哥的意思是说这场比试不算?可……”树枝须见树根须神色难看,便未说下去,只是唉声叹了一口气,树枝须胜之不武,闻此言,默不作声。
风铃笑道:“二位弟弟心里怎么想的,大哥自然清楚。”风铃望着树枝须道:“小哥,大弟要不是出手帮你一把,或许胜出的就是大弟了。”风铃没用“救”字而是用了“帮”便是考虑到树根须感受。他接着道:“大弟,大哥定的规矩里面没说不可以助对方一臂之力,这场比试,毋庸置疑,是小哥胜出了。”闻言,树根须脸上却毫无悦色。风铃又道:“其实小哥知道,这场比试胜之不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胜了就胜了!”树根须摇摇头,默然不语。树枝须眉头微蹙,黯然低下头。
风铃又道:“二位弟弟,莫要难过,刚刚大哥不是跟你俩提过天意吗?”二人齐声道:“什么天意?大哥快快说与我听。”风铃道:“你俩说娘分不清你们谁大谁小,我看娘是分的一清二楚。”二人惊啊一声,目瞪口呆地望着风铃。风铃接着道:“虽然你俩长相一模一样,不容易辨认,可娘给你俩取得名字,里面名堂大着呢!”树根须急道:“怎么个大法?”风铃道:“你听听,你叫树根须,你叫树枝须,而我叫树干须。为啥娘给我取名树干须,只因你俩为了分出大小,不再同心同行。一个向天长,一个向地钻。而娘亲让我找到你俩,就是为了把你俩的心拉回到一起。”二人似懂非懂,树枝须急道:“然后呢?”风铃道:“然后,然后我就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二人惊哦了一声,好奇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风铃道:“树枝跟树根,谁在上谁在下呀?”二人齐声道:“当然是树枝在上,树根在下。”风铃道:“俗话都说,哥哥在上……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就不用我说了吧!”二人互望一眼,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风铃沉声道:“这就是天意……若是按比试的结果来分大小,小哥赢了,却会愧疚终身;大弟输了,从今往后心有不甘。此时此刻,天意却让结局两全其美,赢的不用愧疚,输的心安理得,何乐而不为?”二人点点头,默然不语。
良久,树枝须瞥了一眼树根须,低声道:“算了,还是我当小弟吧!斗了几十年,早就打够了。”树根须身子一震,吃惊地盯着树枝须,道:“还是你当哥哥,大哥说得对,要是我当哥哥,总感觉哪儿别扭……”树枝须一怔,风铃却道:“不行,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上天早已注定,不容更改。万一哪天你们其中一人又反悔,岂不是又要斗个不停?”二人犹豫不决地望向风铃,风铃沉声道:“你俩发过毒誓的,如今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娘在天上看的清清楚楚。”二人愣了一愣,黯然点点头。风铃神情一转,笑道:“好了好了,既然此事已了,不如今晚咱三弟兄干个痛快,怎样?”二人一听又要喝酒,立马大叫道:“大哥,好好好!”树枝须手舞足蹈,赞道:“大哥,你的手艺真不赖,酒量也不错。”风铃哈哈笑道:“大哥跟别人比酒还赢了一个小弟呢。”二人将信将疑,齐声问道:“长什么样?功夫有我们好吗?”风铃道:“酒量不错,人也不错,其他的都比不上你俩。”
树根须望了望天色,道:“大哥,等会儿聊,等会儿聊。二哥,我俩还是去弄些酒回来,大哥再去打些野物回来。我们边喝边聊不是更有趣?”树枝须点点头,他吹了一声口哨,呼的一声,纹树驴就窜至二人身前。二人骑上纹树驴,树枝须道:“大哥,你好生歇一会儿,我跟三弟去去就回。”一拍纹树驴,一溜烟就跑了。风铃见二人已认同各自身份,心里顿时觉得舒畅许多。
酒过三巡,树根须问道:“大哥,你收的那个小弟是干啥的?”风铃笑道:“和尚。”树根须哈哈大笑,道:“和尚也爱喝酒?世道变了!”树枝须若有所思的道:“大哥,这几日咱们只顾着喝酒,你还没跟我俩说说你的来历。看你刀法不错,还有点儿邪门,跟你谁学的?有机会,我兄弟俩也去见见他老人家。”树根须喝了一口酒,道:“大哥有所不知,十八年前我跟二哥也遇到两位使刀高手,还差点断了我们的手。”风铃一听,振奋起来。他本想找机会打探十八年前之事,未想二人提起来了,便道:“我叫风铃,大风的风,铃铛的铃,我无父无母,名字是我师父取得。我打小便跟着师父,师父说,我出生之后不久爹妈就死了,他也从未告诉我爹娘是谁。不过,他告诉我,我是出生在这天寒地冻之地。现在想明白了,娘为何会托梦给我,要我来此地寻你二人。”
树根须不解地道:“大哥,你说你是在这里出生的?”风铃点点头,道:“大哥来着之前,曾遇到一位高人,高人告诉我,我娘是在无极刀叶消失之际生下我的。”二人惊啊了一声,颤声道:“真的?”树枝须似乎不信,道:“怎会有如此巧的事?”风铃黯然道:“大哥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师父从不告诉大哥这些。”树根须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二哥,你忘了十八年前那个大肚婆?”树枝须神情一震,似乎想了起来,急道:“对对,大哥,你不晓得,她男人用的是刀,刀法奇快,三弟的手差点被他砍了下来。我俩从来没遇到这么快的刀。”
风铃神情倏变,道:“那人的刀是不是有些怪,刀身长而窄,跟一般的刀有很大不同?”树枝须点头道:“对对,大哥,你怎么知道?”风铃叹了一口气,惶声道:“不久前,那人差点儿一刀要了大哥的命。”树根须勃然大怒,喝道:“嗯?居然敢动我大哥,我去帮你杀了他。”风铃却道:“你说他是带着妻子?你二人还遇到过其他大肚婆么?”
树根须想了想,摇头道:“那段时间来这儿的人多的很,却只有他带着个大肚婆。大哥,你想想,这么冷的天谁会带着个孕妇到这寒苦之地?不晓得他安的什么心。”树枝须笑道:“我看他是想把大肚婆扔了,因此才带她来这里。可……”风铃急道:“二弟,你怎么也跟个娘们儿似的?”树根须道:“那天大雪纷飞,见他二人在路边等马车,我俩心肠一软,想帮他们一把,让大肚婆坐我们的纹树驴赶路,她男人却不领情。幸好我们的纹树驴跑得快,不然我俩肯定被她男人杀了。”树枝须急忙点点头,道:“对对对!三弟,你说大肚婆的男人不喜欢她,可我们带走大肚婆之后他又追了上了。怪的很!”风铃急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树枝须想了想,道:“后来,我俩带她去了遇到你的那个客栈,没想到又遇到一个拿刀的高手。老子不过就喝了他一口酒,他就想杀了我。不过刀法虽快,可还不及我们。”树根须厉声道:“之后,又来了一个臭婆娘,年纪轻轻,却凶得很。”树枝须惶声道:“她的功夫也邪门儿的很,能让人拿刀自行了断。”
风铃当然晓得二人口中臭婆娘是谁,此时她更关心妇人的情况。便急道:“那个大肚婆呢?”两人又思索片刻,树枝须嘻嘻笑道:“大哥,我俩胆子小,提前跑了,后面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树根须嗯了一声,道:“不过,我哥俩也聪明,悄悄地跟在臭婆娘后面。三个月后,大肚婆居然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使刀的人手中。”听至此,风铃知道客栈里使刀之人是水血,转念一想,道:“后来你俩见到大肚婆的时候她还挺着个大肚子?那个拿着怪刀的人呢?”树根须道:“是哟,挺着个大肚皮在这鬼地方呆了三个月,够辛苦的!”树枝须道:“那个拿着怪刀的人不晓得跑哪里去了,我猜他把大肚婆甩掉后,就跑了!可他的怪刀却在一个蒙面人手中,蒙面人好像是臭婆娘的手下,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很听臭婆娘的话。”树根须颔首道:“就是就是,不然,我俩也不会弃宝贝不顾。”
风铃隐约知道为何娘亲会在水血手里。或许在客栈里,水血见风断被明月仙子控制,便想挟持娘亲要挟风断。风铃又道:“你俩说的宝贝是无极刀叶?”两人急点头,齐声道:“对对!大哥,你怎么知道呢?”风铃盯着二人,一字字道:“无极刀叶在我身上。”闻言,二人神情一震,面色骤然大变,树枝须颤声道:“什么?不……不可能。”风铃把袖子卷起,伸出手臂,沉声道:“你们看。”两人仔细瞧了瞧,又摸了摸,神情诧异地互望一眼,又盯着风铃。树枝须道:“大哥,你别逗我玩了,我俩见过无极刀叶。无极刀叶与柳树叶大小无异,还会发光呢,翠绿色的光芒煞是好看。你的手腕上除了有几个小红点,哪有什么刀叶?”风铃神情严肃,沉声道:“二位弟弟,退后两步!”言毕,提气运功,将真气缓缓汇于手腕,右臂立时发出玉白色的光芒,只是光芒极其微弱。二人惊啊了一声,骇声道:“就是这光,那个死鬼也有……”
风铃收回真气,玉光消失。他疑惑地望着二人,问道:“二弟,三弟,你是说你们师父的右臂也会发出这样的光?”二人点点头,树根须道:“死鬼老儿嘴紧得很,他生前从不告诉我们这些。他死之后,我哥俩找遍四处,什么也没有找到。”
树枝须沉思道:“有一次,我俩偷偷看他练功,他的右臂发出的刺眼的光芒,手里不知何时多一柄透明的长剑来,剑身也被光芒包裹起来,犹如一把冰剑,好看的很!刚开始我还以为那就是一柄普通的剑,被灌注真气才发的光。可等死鬼老儿右臂的光芒消失后,手里的剑也消失了。”风铃惊啊一声,道:“怎么肯能?”树枝须叹了一口气,道:“大哥,我和三弟亲眼所见,怎敢骗你?当时我俩猜测长剑乃是劲气化成,但劲气只能是虚的,没想到他能把化虚为实,将劲气聚成一柄实实在在的剑。”风铃一怔,叹道:“有这等奇怪的事情?”二人连嗯了几声,风铃道:“六十年前是他得到无极刀叶?二人点点头,风铃又道:“后来呢?”树根须望了树枝须一眼,怅然道:“后来,他就死了!”
风铃轻哦了一声,沉思片刻,才道:“既然他都死了,你们二人为何还在这里呢?”树枝须叹了一口气,道:“大哥,我们也想离开,可我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说到做到。所以……”风铃笑道:“你俩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树根须点头道:“他不仅传我们武艺,还送纹树驴给我们。可他要我们指天发誓,一旦无极刀叶出现,必须夺到。否则,我二人不能离开此地。”风铃自然明白二人师父的意图,这二人心智不全,思想单纯,对权势名利毫不在意。无极刀叶要是被二人夺到,武林定能避免浩劫。想至此,风铃由衷佩服这位高人。无奈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只能怪天意弄人……
树枝须道:“当时我俩以为,凭我们的武功,这点小事,还难得到我们?结果,无极刀叶出现之后,来抢的人都是他妈的高手。不怕大哥笑话,我们俩胆小,因此……”风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二弟、三弟,你俩虽未夺到无极刀叶,但你们二人信守诺言几十年,不愧是顶天立即的汉子。大哥佩服你们,来,我们干了!”二人大喜,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树根须道:“大哥,刚才见你提起那个大肚婆娘神情紧张,这又是怎么回事?”
风铃沉吟片刻,道:“你们见到无极刀叶的时候,那个妇人还没生下孩子吧?”两人点点头,树根须道:“大哥,我俩找到无极刀叶时,那个使刀的也带着大肚婆赶到了。”风铃神情一震,颤声道:“真的?”随即又喃喃道:“这就对了,那她为何要骗我?为什么?”二须一怔,面面相觑,树枝须问道:“大哥,谁骗你?”风铃摇摇头,沉声道:“没什么!看来那个妇人就是我的娘。”二人惊的啊了一声,齐声道:“怎会这样?”风铃道:“中原有一位能测鬼神之事的奇人,他告诉我,十八年前无极刀叶破碎过,但破碎之时,也就是我出生之日。”二人又啊了一声,风铃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他杀死了我娘?”他现在也不知道明月仙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为什么要骗他呢?
二须见他陷入沉思之中,树枝须叹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现在我明白了,为何娘会托梦给你……”树根须颔首道:“唉!当年我们抢的那个大肚婆娘,居然是我们娘?”树枝须怒视着树根须,道:“你在客栈还想用酒把喷醒,要不是我及时阻止……”树根须双目噙泪,懊恼不已地道:“当年要是我俩把娘救下来,岂不是……”话犹未了,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风铃见二人情真意切,深受感染,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哽咽道:“二弟、三弟,你还记得无极刀叶出现的地方吗?我想去祭拜祭拜她老人家。”树枝须抹了抹眼泪,道:“晓得晓得,我俩在这里守了十八年,有事没事儿就去那个地方瞧瞧,就是想等无极刀叶出现,最先抢到。”树根须却哭道:“大哥,我们爹呢?他丢下娘后跑哪里去了?”风铃摇摇头,道:“那个拿着怪刀的人就是我爹,他那晚捅了大哥一刀之后,后面就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二人又惊啊了一声,呆若木鸡。半饷,树枝须颤声道:“这什么世道?老子杀儿子……”风铃神情凝重地道:“二弟、三弟,你俩有所不知。爹被人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功夫控制了神智,所以……何况,大哥出生之后就被坏人抢走了,这十八年来,他从未见过大哥一面,自然不知道我是他儿子。”
树根须哭得更伤心了,他道:“原来是这样的,大哥,你太惨了,小弟以后交你两招,保准没人敢欺负你了。”风铃擦干眼泪,笑道:“大哥有二弟、三弟,自然不怕别人欺负。来,我们干一杯!”三人一饮而尽。